今是昨非,悲喜交织。
殷揽月懂得了世事无常,人亦无常的道理,万事万物皆不足以长久依赖。
最怕的并非?鼓学宫里的那些卑鄙小人的豺狐之心,而是至亲之人的貌是情非,道不由衷。
以往被父亲禁足在清露霏微的那些日子里,她曾多么渴望冲破束缚,到阆风山外的世界看一看人间万事和无边风月。
可如今当她真的体悟一遭,却已归途无道,失去了身后静谧惬意的倚靠。
揽月的心头突然涌起一丝酸楚,露出一挽苦笑,原来当年自己的师父云牙子被兄弟手足撵出??山时是这样一番心绪。
既是不可久留,便要弃世绝尘,果断一些。
殷昊天固然对自己女儿的心性了若指掌,提前令阆风上下森严戒备,以防女儿携着血珠出逃。
但千虑一失,殷昊天也低估了女儿继承来的聪颖绝伦,有着不测之智。
殷揽月洞察入微,有着超前的预判,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父亲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自己离开。
虽说师父云牙子护着她从韶华宫逃了出去,但揽月和云牙子心里皆明彻得很,殷昊天神力盖世,万夫莫敌,当今无比,即便云牙子持剑抗衡,也终究是一华而不实的架子,力量悬殊。
履霜知冰,揽月也同样了解父亲的长虑远见,必已令阆风弟子常备不懈,严禁自己进出。
“多谢娘亲和颜姨在冥冥之中护佑月儿,将英招留给了月儿......”
殷揽月身子向前倾斜着,脚步飞快,形影如风。
莫名的忧伤突然袭来,她恨不得立刻飞回清露霏微,只要驾驭着英招避开众人的视线,便可回到寿木林里的壁挂天井,从井水里脱身逃离。
父亲......
梦醒心凉,黯然落泪,殷揽月强忍悲伤,倔强前行。
计都、褚君山、栾青山几人不仁不义的面孔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这等心怀叵测、计谋用尽之人曾在揽月眼里卑劣无耻,可如今在父亲的虚假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同样都是想要攫取血珠,将其占为己有,相形之下,父亲跟像是在居高临下,布置了一局大棋。
而无论是云牙子还是秦寰宇,又或是他的女儿,皆不过是他棋局里的一枚棋子,是棋子还是弃子也未可知。
父亲就这么俯看这棋盘里的一切,众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且为他所操纵却无所觉察。
棋局似布阵,智谋万丈深。
揽月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因为一旦细细串联想来就会发现一切都并非巧合,更好似统统都在为父亲达到今日之愿,使秦寰宇心甘情愿的剖丹。
当太多的巧合掠过她的生命,她就不得不说服自己清醒起来,重新看待命运安排给自己的戏本。
这剧本研读地越深,就越是容易推翻这些巧合,反倒更像是被人精心策划的契机。
就好比缘何秦寰宇会偭规越矩,突然探寻到避世离俗的清露霏微,还偏偏会在朔日里巧遇昏迷桂海的揽月;又好比缘何父亲会屈从于百派邀约,令揽月随阆风四子一同下山去赴?鼓盟会;再好比将云牙子留藏在阆风山里成为揽月的师父,传授丹阳之术......
多想无益,不如放下过去把心清空,专注于眼前之事,让心归零。
看来秦寰宇只得交给师父照料了,相信他可以心坚石穿,虽临大劫亦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寰宇,你且在这里等我一等,带我将血珠封存好,便回到你身边来为你医治。无论一日两日,又或是一载两载,直到将你救醒为止。同样是剖丹带来的巨创,既然计都能熬过绝躯垂危之时,那我想,你定也可以。”
想罢,揽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赶在父亲追来前逃离阆风山。
揽月踏着脚下的白玉地砖穿过露台,眼见前面便是流霞湖,只要再穿过湖上的?琈桥便能遥见清露霏微外的一片桂海。
只可惜时乖运舛,就在揽月低头赶路的同时,一道霜白色的光芒自她身后迅疾而过,携风呼啸,道劲扑面,由天而降拦住了揽月的去路。
“月儿,如此急匆匆地是要去哪里?你娘亲的木雕之躯尚在丹阳殿里,你可莫要迷踪失路,头脑不清。”
殷昊天话中有话,语气看似柔软,却一语双关携着威胁之意。
“爹?!”
揽月舌头几乎都要僵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追来的竟如此之快。
殷昊天眼中闪过如同鹰隼一般的犀利目光,冰冷坚硬,像是要将这个叛逆不羁的女儿吞噬下腹,以做惩戒。
“月儿,为父自你幼时便时常教导于你,人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若迷而知反,善莫大焉。”
父亲这番怀柔之态使得揽月更加惊恐生畏,寒毛卓竖,魂慑色沮。
“爹,娘她已经死了,求你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