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甚至寝殿里不曾有一盏烛火,全然没有白日里百派争鸣热烈之景,四下里尽是死气沉沉。
?鼓学宫如此之大,百派千人此刻会在哪里?
殷揽月渊思寂虑,气韵坚定道:“去献殿。”
于是三人调转方向,穿过栖真门向南行去。
揽月说去“献殿”并非仅靠臆断猜测,虽无任何迹象可表明百派汇集于献殿,可揽月试图将自己摆在阿宁心态上去共感共情。
同样身为一族被屠戮尽灭的她,自然能够理解已被切骨深仇囚禁百年的他。
如果能给揽月一次为女真一族报仇雪恨的机会,必会让那些恶贯满盈的刽子手们跪在先祖面前,引颈受戮,浴血当场,方能大快人心,弥补百年罹难之万一。
沉沉暝色的夜幕潮水一般汹涌袭来,一如满江悲壮的积恨,似乎想要吞噬着她的良善和慈悲。
不......揽月兀自摇头,她不能再想下去,否则怕自己也沉浸在深仇宿怨里无法自拔,反颜倒戈亦未可知。
为避人眼目,三人没有直穿辟雍殿和杏坛,而是决定自尊文斋后绕行一段。
只要脚程够快,不出一刻功夫便可通过大成门,再由西配殿后迂回道献殿西侧。
“姐姐,前面有人!”
娄皋碧瞳如炬,有着鹰鸾一般的金刚之目,敏锐犀利。
“什么?怎么可能!”
陈朞一怔,面容冷峻,摘星术聚焦在娄皋所指的方向,盯住不放。
“陈朞?”
揽月吃惊,若是前方有人,为何摘星术没有任何察觉。
三人暂且停下脚步,侧身紧贴在西配殿墙后,屏息凝神以待观望。
陈朞英锐凛然,摘星术又朝可疑之处注目良久,亦未见异状。
“真的,你看那里,桑梓二树之间。”
揽月和陈朞循声望去,只见在通往谪戒室的小径两侧真的各有一颗桑树和梓树,而娄皋所指的那个“人影”正笔直地站在两棵树正中,因为视角之故,“人影”和粗壮的树影重叠,一时难瞧真切。
陈朞面色僵冷,惊疑骤生:“这怎么可能,若是有人于此驻守,总不会不睁双目。为何摘星术不曾拢获到此人的瞳仁......”
事实上,揽月眼下也瞧得真切,分明是个人影:“难道世上还有何术法,是幽深玄妙更胜摘星术者?”
“这......”
陈朞亦不好妄下定论,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即便自己博观经典,也不敢保证兼覆无遗。
无论如何,“人影”是站在了一个至关重要之处,若是想自西配殿的掩护下绕至献殿西侧,此处是必经之地,于是陈朞决定亲自上前探幽索隐,若是情急之下不妨覆手将其击杀。
“我同你去——”
揽月拉住陈朞,多一双眼睛,就能为摘星术添一分把握,以保万无一失。
陈朞此次没有拒绝,他心知殷揽月绝非一个柔茹寡断,缓心无成的女子。
庆幸朔日里缺失了月光,方便二人跻身晦暝黑暗里摸索而行,缓缓接近“人影”身后。
那“人影”始终岿然不动,散发披襟,千绦万缕肆意飞扬。
陈朞和揽月相视一眼,顿觉蹊跷,无论此“人”隶属何门下,总不至于历乱无章,邋遢潦倒。
“啊——”
揽月一声低呼,突然跳起,两手紧紧抓住陈朞的手臂,本能向他身后逃躲。
陈朞连忙展臂将揽月护在身后,却见揽月脚下刚好勾住了一段条状缎带,簌簌飘荡,如旗帜般招展。
“咦?”
揽月将它捡拾在手,趁着微弱之光细细打量,缎带之上赤色盛莲像是在烈焰炽火中绽放,宛若浓妆艳裹的女子,瑰丽妖娆......不对!
“陈朞,血......是血......”
揽月手上一个激灵,绣着赤色盛莲的缎带飘飘曳曳地落在地上,又再次被风卷走。
二人意识到,方才那物本该是系在“人影”腰间的绅带,难怪那人站姿诡异,更难怪摘星术不曾拢获“人影”的瞳孔,原来是因为“人影”已为尸首梁木,殒身九泉。
陈朞和揽月不敢松懈,瞬身疾至“人影”身前,欲一窥究竟,没想到这一瞥,毛骨悚然,神鬼震惊——“人影”竟然没!有!脸!
揽月失神地站在原地,寒意席卷了全身,仿佛坠入了冰窖。
花卿城“洞庭春色”里的那股禁锢了千年的寒意再度释放,彻心彻骨。
嗜面魔惨如白纸的面容似乎已经出现在揽月的面前,正在对着她勾卷舌尖,邪魅舔舐|着嘴角,打着圈儿,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