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寰宇沉默片刻,开口道:“你是指那‘取舍’之事。”
龙岒和点头,说道:“说实话,我一直为自己当时的沉吟不决感到羞愧难言,在那种情况下甚至不如她一个姑娘家英谋决断。这些皆是我的子民,我却这般暗弱无断。”
秦寰宇道:“不,并非是她决断。”
“啊?”龙岒和不解秦寰宇话中之意。
秦寰宇依旧淡淡说道:“既然你我今日话说至此,秦寰宇便多言问一句。嵇含太子说自己‘沉吟不决’,那么敢问,所谓‘不决’的到底为何。究竟是医伤治疫的先后次序,还是你一旦抉择后可能承担、面对的那个结果?嵇含太子所说的‘不决’,实则是‘逃避’,而你所逃避承担的结果,却逼她一力揽过。”
“......”龙岒和无言以对。秦寰宇果然厉害,鞭辟入里,切中龙岒和的要害。
秦寰宇漠然地看了龙岒和一眼,继续说道:“我只是问,却未必需要你答。嵇含太子能够回答自己便好,无需告与我知。”
龙岒和卑陬失色,惭愧道:“可惜了她乃仙家女儿身,若是治国安民,必是蕙心纨质,昂昂之鹤。论君王之风,我不如她;论对她的了解,我不如你。”
看到秦寰宇摇头,龙岒和再次不解。
秦寰宇道:“不,我也是刚刚知晓......”
正是怀间这个曾经沉睡在桂海深处看似孱弱的娇柔少女,如含霜履雪,带给秦寰宇的惊讶不知还会有多少......
二人再未言语,都只静静守着面前这个本不需沾染凡尘浊气的少女。
......
......睡梦昏沉中的揽月好似进入了一个凄凉荒芜之地,枯草颓枝,在狂风怒吼中战栗,卷着光秃秃的树枝像群魔乱舞一般张牙舞爪。
周边黑漆漆一片,揽月游荡在其间不辨方向,寒风刺骨,她颤抖着身子,捂着双手徘徊其间,凉飕飕的风肆无忌惮地直灌入衣襟,感到透骨奇寒。
除了风声凌冽外,揽月的耳边隐隐传来阵阵嗡鸣。揽月指尖在发髻处摸索,取下那支自小便插在发间的桂枝簪,上面凝结了一层白茫茫、雾蒙蒙的霜,它此刻正一反常态的释放出奇异的信号,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
说来奇怪,揽月自小不喜珠钗玉翠满头,却唯独对这支桂树枝做成的簪子有种特别亲切之感。
这是七岁时父亲送给揽月庆生之礼,从那时起便一直戴在揽月的发髻,不曾离身。
直到揽月再长大一些懂事之时,父亲才告诉她,这桂树枝实则是揽月的娘亲留给她之物,定要妥当保管。
父亲罕见主动提及母亲,可是当揽月趁机想要向父亲再多问一些有关生母之事,父亲便会冷垂下脸,钳口不言。
不过从那以后,揽月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桂树枝簪子这般亲切偏爱,她也经常栖居桂花树下,因为有母亲怀抱的温暖之感。
经常深夜未眠时,揽月会携了这簪子参详在手,问着姏婆婆:听闻人间赠留遗物皆有涵义,母亲留了一只桂树枝给自己,又会是何种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