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黎普长得本就带些异域之相,目光庄重,整整截截,现下义正辞严,说得有理有据,连聿沛馠都被他说得心中松动。
聿沛馠深吸口气,用云影扇指着揽月手中的玉佩,再问道:“那玉佩这么值钱,你家那主人又何必特地去偷一块儿粮牌,还就这么三十石粟。”
黎普道:“今年刚过了冬日,冰雪消融,我家主人听姑母说不过几月将举办一场盛会,提前将消息告于主人,邀他共赴。”
“自入冬后主人在家里闷得紧,便提前两月出了门,绕道先行在民间游历一番。”
“几日前我同主人闲游至伊州长宁城的野鹿岭,那里是我国与西面猗戎国的疆土边界,我们恰遇一股流寇侵扰村子,欲意入村抢杀。”
“好在那村子位靠边陲,从来纷乱不止,村子里的人居安思危早已备好了防事用以抵御外敌,才不至于被轻易攻破,硬是将那股匪人挡在村门外面。”
“后来主人派我擒拿了那群流寇的领头之人,看他佩剑和着装竟是我国官兵将领,主人当即盛怒,训斥他们有愧于国家子民,本该诛暴讨逆,护佑疆土百姓,竟然乖悖违戾,暴内陵外,对村民浮收勒折。”
黎普口中停了一停,看得出他犹豫着要不要事情全盘托出,但依他的性情又不是会说谎之人,还是继续说道:“主人他平素最恨凌弱暴寡之徒,更何况是见到这群从军之人,本想拿他们去进城送官,却见带头那将领理直气壮,宁折不屈,看他那股气焰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村民百姓皆含切骨之恨,贸首之雠。主人当时便感觉到奇怪,认为此出必有原因,于是便耐了性子盘查审问。其实,这些军机朝事本是不宜对诸位道出的,而且主人认为十分不堪,不许黎普为外人道出的,但是如果诸位也非要搞个善恶明心,我也不得不说,为我家主人辩驳一番,只是希望诸位不要再对他人道出。”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快说就得了,不是说还要去救你家主人呢吗,竟然还有时间这般啰嗦。”聿沛馠挥了挥扇子道。
“那军中头目本是边疆巡检名叫郑牧,在昭信校尉庞克帐下任职。没想到朝廷之人鸟尽弓藏,硬是声称郑牧等人通敌,断了他们的粮饷,把他们驱离疆界逼入死境。千户张安驻守边陲十年有余,待人宽厚,体恤士卒,有着极高的威信,他试着返还国土向朝廷解释,可是刚去了一夜,第二日日出之时,便见朝廷将其斩杀,心脏被三丈高的竹竿挑起在空中,说是要让日月鉴证,看看张安的心是否如他所言是忠于朝廷的。几千人的队伍在五日内便被逐一扫净,仅剩郑牧集结了散余残部四十几人,重伤者众多,他们靠着不断流亡密林洞穴,或是打劫民众为生,也是迫不得已。”
“主人本想劝他们重整军风回归国土,那郑牧等人已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断不肯再信任任何人,于是主人只得劝说他们各自散去平稳度日,不要再侵扰村民,可是他们也不肯,说就算想要种地谋生,等粟谷长成也得少说一年之久,更何况他们还得逃避追杀,又怎么可能守着一片不能挪动的土地度日,还嘲笑我家主人太过年轻所以只有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