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万州手里接过吊坠后，对方便疲惫地闭上了眼，他嘴角挂着解脱的笑容，原地降解成一滩褐色的泥土灰烬，像是寺庙里的石雕香炉盛着的一炉香灰。

偏偏这滩泥土色的灰烬里，一张白色的工牌却还熠熠生辉。

“诶？”

江童从骨灰里捞起那张工牌，可那东西一入手，一阵莫名的刺骨阴寒便嗖嗖嗖地直向江童的骨头缝里钻。

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焦躁。

像是上千只蜘蛛在她的衣服里一起攀爬，沿着她的腰腹、背脊、手臂，爬上她的后脖子头皮，在她的头顶盘踞着。蜘蛛的一条条毛茸茸的长腿与她耳鬓厮磨，尖锐的鳌肢末端刺入她的后颈注入毒液，让她神经麻痹。她的大脑里一阵天旋地转，像是钢筋在里面搅弄过一番。

江童手一抖，“啪嗒”一声，工牌掉落在地上。

工牌一离手，江童的神智便清明了，大脑里的绞痛眩晕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刚刚的恶寒侵袭只是她的错觉。

工牌摔得正面朝上。

照片里，徐万州笑得幸福洋溢，似乎在展望他与家人的光明未来。他的照片旁边标注着蓝色的【大洋运输】标志。

这张工牌有点邪门啊。

拿回去给秦大姐石院长看看吧。

下了决定后，江童从帽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白色塑料袋，这还是她在便利店里攒的呢。

她先抖了抖塑料袋。

而后，她小心翼翼地隔着塑料袋捏起了工牌一角，将其收进了塑料袋里，又把袋子揉巴揉巴，塞回了帽衫口袋里。

嗯，隔了一层塑料袋，不直接接触工牌就没有刚才的恶心人麻头皮的体验了。

“啪啪……”江童拍了拍手，准备再次踏上去往第九区的送货之旅。

就在这时，呼呼呼——

一阵沁人心脾的晚风吹过，徐万州的那堆灰尘便消散在了风中。

周围似乎有些空旷啊。

江童茫然四顾，整个服务区后院里的31辆冷藏车也都消失不见了。也对，毕竟徐万州的冷藏车才是最原始的那辆。如今他死了，他导致的鬼打墙也该没了，这些不该存在的冷藏车也就消失了。

很合理嘛。

不过，此时的她显然忘记了一件事，等下就导致了她的崩溃。

空荡荡的后院里，原先停着谢小旭的冷藏车的地面上，此时堆了一小堆白色的工牌。

江童捡起来数了一数，正好是30张。

这些工牌倒是没有问题，拿着并没有刚才的头晕目眩，就是正常的一张纸而已。再加上她口袋里的谢小旭和工牌，就把枉死的31名大货司机凑齐了。

江童想着：“得把这些工牌交给城卫局啊，至少得让司机的家人们知道他们离世的消息。”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江童又拿出了刚才的塑料袋，她想把31张工牌、小雅的照片、徐万州的金子吊坠都放进去。但她又怕这些东西被徐万州的工牌污染影响。

唔，有办法了！

江童从牛仔裤口袋里抠出了几张卫生纸，还是从梅姐那里买盒饭，梅姐悄悄送了她几张……虽然现在想来是被梅姐骗了。

她用卫生纸将那张邪门的工牌包裹了好几层，这才一股脑地将工牌吊坠照片都扔了进去。

小号塑料袋装了满满当当的一大包。

江童将一袋子工牌塞到了卫衣前的袋鼠兜里，她的腹部因此凸起了个滑稽的弧度，鼓鼓囊囊的。

她该走了。

江童也没多想，满载而归地离开了镜湖服务区，向她停车的位置走过去。

只是，怎么没看到她的卡车呢？

江童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她面上一凛，不会……她的车也不见了吧！

不会吧！

江童连忙百米冲刺出了镜湖服务区，可……她停在路边的冷藏车还真就不见了！

“啊！这还送个鬼的货啊？！”

“我远在天边的100块工钱！！”

“我的加油费还没报销呢……”

江童的崩溃掷地有声，她抱着头原地来回踱步了半天，她像是一个为了找工作而被骗子诈骗的可怜的应届毕业生，差点儿从公路的护栏跳下去。

半晌后，江童才镇定下来。

经过她的一番妥善思考，她决定回到第六区的【腾飞海鲜水产批发店】，找老板算账。讹他个一笔钱，啊不对！是索要精神损失费、汽油费、盒饭钱以及误工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