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被葵香扶着回了韶年轩,有些木然地由着她替自己换衣洗漱,直到躺到微香的床榻上,有些凉意的薄被覆上来后,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先生已经回府了。 就在一墙之隔的正院中,先生可睡了?等到明日天亮,他会否忘记今夜曾与自己同乘一骑? 那条漆黑寂静的密林小道,弯弯曲曲,月光疏星一般零星洒下。怀袖闭眼,循着那零落月光,慢慢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又做梦了,还是前些日梦到过的场景:落雨的庭院正中,有一男子背对自己立在雨中。 他没有撑伞,帘幕般的大雨倾下来,打湿了他的肩背。那人穿一身玄色窄袖束腰长袍,被雨淋湿后,玄色更深,赫然如血色加身。 梦里,怀袖撑伞站在屋檐台阶下,雨水噼里啪啦砸到伞面上,响在耳里轰隆一片。 这一次,本来模糊的周遭变得清晰,怀袖的视线望出去,看见一片红墙绿顶,锦绣梁栋上雕花刻云,似乎是......似乎是在什么宫殿中? 看了一圈,怀袖的视线又落到庭院中的男子身上。 “你是谁?为何不撑伞?” 怀袖撑伞往前走了一步,出声叫他,那人却毫无反应,像是听不见。 怀袖抬高手腕,一张新玉般的脸蛋从伞檐阴影下露出来,视线看得更远,这才看见原来那男子站在一棵桂花树前。 夏日的桂花树郁郁葱葱,翠色一片。那人本可以往前再走一步,在密密的树叶下躲雨。可他似是有意站在树外,任由雨水将他浇透。 盯着那人山石般的背影,怀袖撑伞又往前走了两步,雨水浸湿鞋面,一阵潮湿涌进来,怀袖心头一惊,忽然认出那人身影,失声唤他:“先生......” 大雨如盖一般压下来,怀袖快步走向前,立在那人背后,正欲再唤,却见那人肩头一动,缓缓转向自己。 雨水冲刷过后,他的面色几乎已是惨白。本来朦胧俊美的一双桃花眼,也像是被雨打风吹过,徒留一片晦色狼狈。雨水从他的额上流下来,穿过他的眼睛往下。 怀袖看见他眼下淅淅沥沥的雨水,像是怎么也流不尽的泪。蜿蜒水痕一路流下去,从他唇珠上滑落,最终掉在地上,融进满地雨水中。 “先生!” 怀袖终于喊出声,抬手将伞举到他头顶,眼眶猛然一热,差点哭出来。忍住了,声音却是哽咽的:“这样大的雨,先生为何不撑伞?” 伞面阴影下,子书律的面色灰暗僵硬。怀袖见他不动,忙伸手去触他的脖颈,却摸到死一般的冰凉,周身顿起战栗,慌了神去唤他:“先生!先生?到底怎么了!” 恍惚心惊中,怀袖看见他双唇动了动,似有话要说,忙噤声去听。半晌,才听他似有若无地吐出一个音节:“青......” 青? 什么青?青什么? 怀袖听不懂,忍着心头慌乱还要再问,却听他又低低说了句什么。 伞面上雨声轰隆,怀袖听不清,凑耳上去听,“先生说什么?” 伞面上,一大滴雨水砰然砸下来,随即,是短暂的安静。就在这短暂的安静中,怀袖听到子书律的声音,沙哑失神,游魂般吐出两个字。 “公主......” 公主?先生是在说大祈的公主,丰宁长公主? 混乱惊悚的梦境中,怀袖来不及细问,就被葵香的声音叫醒。 “姑娘该起了。” 床帘被撩开,明晃晃的日光从窗外照进来。怀袖刚一睁眼,又被那光线刺到,闭了眼抬手去遮,“葵香,怎么不早些叫我?” 葵香正将床帘挂好,被怀袖一问,苦笑着扶她下床,无可奈何道:“姑娘可冤枉死奴婢了,分明是姑娘睡得太沉,怎么都叫不醒。” 怀袖脑子蒙蒙的,还有些没从梦境中出来,等坐到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时,又记起先生在梦中的脸色,惨白绝望,心头惊吓不退,又生起一股诡异不安。 扶额顺了顺气,将心头怪异压下去后,才接过葵香递过来的帕子,擦完脸,脑子也有些清醒过来,暗道自己不该混淆梦境与现实。 葵香在身后替她挽发,从镜中瞧见她面色凝重双眸失神,有意去逗她,笑道:“姑娘怕是昨夜喝多了吧,瞧着像还没醒。” 怀袖从镜中瞪她一眼,“你倒是会用嘴来挽发?” 葵香被她一怼,更是笑起来:“好好好,姑娘是海量,轻易醉不了。” 被葵香这样一逗,怀袖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想着自己之所以会梦到桂花树,全因先生昨日提及燕国旧友。 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