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明坦然一笑:“我有什么福?就我这点文采,就是写一封信都磕巴。要是温先生靠着我的福气,还不被未老相国乱棍从进士队伍里打出去?倒是温先生也算是咱们半个临海屯的人了,屯子里出了一位状元郎,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我也替温先生感到高兴。”
不料这时宋星遥却说道:“萧大人这就有点偏心了,你看小戴将军,他也是武进士出身。当年武科殿试,他其实也是状元,只可惜主考是他的父亲戴元帅,为了避嫌,这才给他挤到了第六名……要说临海屯出的状元,小戴将军才是第一个呢!”
把自己的亲儿子往后挤——这还真是戴鸾翔能做出来的事。
戴松脸上一红:“哪有的事,一来我也不是什么状元,二来武进士和文进士怎么相比?”
“一样、一样。在我这里都一样,咱们临海的文武双全,正是天下扬名的时候,有你们做我的左右臂膀,何事不成?”
说到这里萧文明忽然想到温伯明有可能会留在朝廷当官,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失落,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先不说扬名天下的事儿吧,这个喜讯得赶紧报回去。就请苏姑娘动笔写一份家书,给温老爷子和他母亲报个喜。这件事情不由你这个当媳妇的做,谁还能做?”
萧文明这么说,苏舜钦又流下了眼泪。
虽然温伯明这边早就已经把他看作自己的妻子,但毕竟还没有过门成亲,如今温伯明争气,自己的公公总算是再也不会反对了。
苏舜钦当年也是名满江左的花魁,不是说她不好看,然而他却并不以长得艳丽妩媚为亮点,却以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吸引了不知多少文人墨客,就连温伯明这样的清高之人,也甘愿为她所折服。
这种略带些病态的美,萧文明老实说是不太能够欣赏的,但是看着苏舜钦现在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萧文明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江南才子会对她趋之若鹜,为什么温伯明会对她如此倾心……
于是萧文明开玩笑似地说道:“苏姑娘的心思我知道,万事都讲个双喜临门。等回去我还等着吃苏姑娘和温先生的喜酒呢!再过一年,要是能给温家生个大胖小子,那温先生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苏舜钦脸上又一红:“爵爷这话说的,就是我素来身子骨弱,也不知道……”
“什么弱不弱的?弱了多补补不就行了?婉青,咱们家里囤了多少人参、鹿茸、灵芝、虫草,凡是苏姑娘有用得着的,咱们也别小气,全都送给她。要是有咱们库里没有的,尽管招呼人去海港上买,花的钱嘛,我自然会从温先生的幕酬里扣的,你不怕账做不平。”
就凭萧文明和温不明之间的关系,还会在乎这几个钱?
在场之人都知道萧文明这是在开玩笑,随即放声大笑,庙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温伯明高中状元的确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由董婉青做主,叫萧家军的兄弟们不要怕花钱,把市面上所有的烟花爆竹,全都买了过来,瓜果美食也尽管挑好的买来,在这座原本十分冷清的小庙里,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喜庆的鞭炮声,众人架起锅摆起席,便要大快朵颐一番。
按理说,寺庙乃是清净地,萧文明在这里又是喧哗、又是吃肉、又是饮酒的,或许对菩萨不太尊敬。
然而是既然能得正果的人,心胸应该都挺开阔,这么大的喜事,偶尔欢闹一下没什么问题,要是菩萨和佛祖觉得萧文明这个凡人为了这点小事就惹恼了他们,那可见他们心胸狭窄,不过是些恶神,应该被纳入打倒的行列,自然也就不需要尊敬了。
众人畅饮到太阳落山,依旧不觉尽兴,心情大好的苏舜钦,忽然自告奋勇抱出一柄琵琶,说要弹一首曲子给大家助助兴。
当年苏舜钦的一首曲子,在江南可值三十两银子——大约是后世的将近五十万块钱吧——按照这个出场费,苏舜钦也是顶流的大明星了,听她一首曲子,那可是最奢侈的享受。
虽然以苏舜钦恬淡的性格,总是喜欢演奏一些比较高雅的乐曲,然而逢场作戏的功夫,她也学了些,欢快的曲子倒也会那么几首。
只见十只玉葱般的手指在琴弦上上下翻飞,音符顺势奔流而出,听得在场之人无不陶醉。
萧文明正听得入神,却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萧兄,我回来了。有事跟你说。”
萧文明扭头看去,原来是温伯明赴鹿鸣宴回来了。
“哟!温先生来了?你听,苏姑娘难得弹这首曲子,怕是你也没听过几遍吧?来坐下听,有天大的事,也等听完了再说。”
这话温伯明倒也听得进去,并没有反对,便在萧文明身边坐下,静静地听着他的夫人苏舜钦的演奏,却有些心不在焉……
一曲弹罢,萧文明叫了声“好”,这才问温伯明:“鹿鸣宴吃完了?宫里的菜我知道,吃着就跟嚼蜡似的,一点味道都没有,还不及咱们这里的呢!来来来,温先生怕是还饿着,再吃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