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卫玉章说道:“这事儿原也不用你多提醒,不但老夫我也略知一二,恐怕皇上也不会不清楚。只是如今朝廷颓势太甚,好不容易赢了一仗,以此来凝聚民心士气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一些个细枝末节,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老相国,这件事情却不是睁眼闭眼就能过去的。这一仗就算我们掩耳盗铃,当他胜利了,却也只能算是半胜而已,戎羌也不过是暂时撤退,治标不治本啊!”
“此话怎讲?难道你也像戴鸾翔一样,非要全歼戎羌的主力才能算是胜利吗?”
卫玉章城府极深,萧文明也不知道他突然扯到戴鸾翔身上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不管卫玉章的意图是怎样的,有些事情出去还就是非得如实向卫玉章交代明白不可。
只听萧文明接过话头说道:“这件事情同戴元帅无关,要是真像他一开始计划的那样,能够歼灭戎羌的主力,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这一仗,由康亲王指挥下来,原本是必败的局,戎羌之所以肯原地撤退,除了我耍了一些小手段之外,更是因为我私下里同达多谈妥了,要在一年之内查明达利可还被刺的原因,并且抓到凶手。”
萧文明的话卫玉章听得十分认真,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温不明在一边则是听得心惊肉跳。
萧文明这种行为叫什么?
前线将军私下同敌寇议和,在朝廷眼中就是造反,罪过比戴鸾翔的还要大!
温伯明只好尽自己所能,帮萧文明往回圆几句,他也不愧有真才实学,机敏巧辩、反应极快,装出一副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萧文明有错的样子,直接拍掌大赞道:“萧兄真是妙计!妙计!看达多这次入寇中原,原本就是顶了一个替他兄长报仇的虚名,并且戎羌诸部之间也并不团结、各有矛盾。萧兄这么一来,就把他出兵的理由驳了,可谓是釜底抽薪,真是妙计!妙计!”
温伯明这几句话,对付寻常人可以,想要在卫玉章面前耍滑头,那就太难了。
这位老相国坐到现今这个位置上,是闯过了多少风风雨雨、克服了多少艰难困苦才实现的。
眼下的事情虽大,但还不到令其动容的程度,他不动声色道:“达利可汗之死的确是一桩悬案,于情于理,我大齐朝都有查明的必要。不过此案案情责成刑部、礼部、兵部查访了两三个月了,却连头绪也没有。可你萧文明,竟然敢跟达多打包票,也不知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当时情况紧急,答应达多查明真凶的条件,萧文明不能说是随口胡说,但也有些虚张声势的成分——论起线索,他当然有一些,但是并不确定,一年之期虽然遥远,但是查办此案至今都没有半点的进展……
在卫玉章面前耍不得小滑头,萧文明也只能如实回答:“倒也没什么线索,还请老相国责成有司衙门,认真查办。”
“呵呵……刑部的差事,老夫也曾主管过,知道有些案子不是想查就能查得出来的——评估库房里的案卷堆积如山,有些压在最底下的,还是太祖皇帝时候留下来的呢!你萧文明开口一说容易,可一年之后要是查不出来呢?怎么在皇上那边交代?又怎么应付那时候的戎羌?”
卫玉章这话说得很凶,仿佛就是无法查出真凶,而萧文明同达多之间的协议已经破产了。
但是他心里却是有底的。
这年头是封建社会,又不是法制社会,没有人会遵守法律道德。
由官府出面,找个该死之人,三刑五典、严刑峻法之后,让他承认是他杀了达利可汗实在是太容易了——写好的供词、做好的证据,刑部那些个牛头马面,让所谓的“案犯”可以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
要是把“案子”送给皇城司,皇城司的主事冯海峰更是牛头马面上头的阎罗王,别说是背诵了,让他把供词唱出来都可以。
就是因为卫玉章心里有底,才可以不动声色的吓唬一下萧文明。
萧文明在古代社会那些官场老油条的面前还是太嫩了,一时半会儿果然没有反应过来,他还在那边认真的思考,半晌才说道:“老相国,要我看这件事情要分两手办——案子固然是要查的,可是整顿军务也是必须的。洛阳城下这一仗打下来损失那样大,戴元帅花了两三年的功夫,辛苦经营起来的青岭兵,几乎损失大半,一年之后戎羌或许又要大举入侵,完全没有准备可不行啊!”
这倒是句正经话。
卫玉章点头道:“没错,这两件事情都不容易,但都要去做,并且时不我待,必须立刻去办!”
话音刚落,一旁肃立的戴松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话头,上前半步:“朝廷要重整军力,我父亲愿意带罪立功!”
别看萧文明和卫玉章说话那样随便——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似乎没有什么隔阂,然而这实际上已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别人说是萧文明这种小字辈了,就是朝廷里二三品的大员,六部的侍郎尚书,在卫玉章面前都得战战兢兢、汗流浃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