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明半路救过来的那位老人在此处也是颇有声望,他年纪大、资格老,认识的人多、认识他的人也多。
他见萧文明处置的这样妥贴周到,赶紧找个机会靠了过来,奉承道:“哎呀,幸亏遇到了军爷您,否则附近百姓,恐怕今天晚上都不知怎么过了呢!不知这位军爷高姓大名、官居何职?告诉老头我,等风平浪静了,由我出面找附近几个村子凑点钱出来,给老爷立个生祠,永享我等的香火祭祀。”
这几句话是由衷的感谢,不是刻意的马屁,因此萧文明听起来格外的受用,心想:看来这个大齐朝的社会风气还算不错,总算是好人有好报了……虽然生祠什么的,我是一点都不稀罕,但自己救了那么多百姓,这也算是他们的一番心意了。
受到了鼓舞和激励的萧文明兴致更高,抬眼见军营门前已然聚集起了,两三千百姓,便问道:“老人家,这一片你人头熟,不知道附近一共有多少百姓?是否都已经脱离险境了?”
那老头儿眯缝着眼睛看了半晌,回答道:“军爷,咱们这几处村子人多。老老少少加起来得有万把个人了。就算有些腿脚灵活的,已经逃进了金陵城里,这怎么着也得还剩下七八千百姓在外头。现在看样子才来了三千多,恐怕多一半还在外头呢……”
萧文明眉头一皱:“怎么会还剩这么多人?没瞧见这里燃起了火么?怎么还不聚拢过来,是在等死吗?”
那老头儿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大概是有些乡亲看到这里燃起了那么大的火,还以为是贼人故意放的。因此感到害怕,才不敢过来吧……老爷要是有心,不如好人做到底,派出手下弟兄,将百姓们接来此处如何?”
萧文明正在兴头上,一听这老头的要求,立即就想答应下来。
可他话未出口,身边的温伯明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低声说道:“萧兄,眼下情况不明,百姓们如此骚动,看来有贼人作乱已然是落实了。然而到底是哪里来的贼人?有多少贼人?我们还是一点都不知道。萧兄要是这时贸然出兵,风险似乎大了些吧?”
这话仿佛醍醐灌顶。
萧文明在军营门外燃起篝火吸引百姓,不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出兵造成危险吗?
倒不是萧文明铁石心肠,实在是他自己手下这三百子弟兵是自己的宝贝疙瘩,他们都是世代在临海屯生活的,同他萧家已然有了近乎血亲一般的亲密关系。
并且为了训练他们,萧文明付出了极高的成本,像这样的一支精兵,是萧文明可以用来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一支可以绝对信任的核心力量!
要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损失了,这是萧文明所无法承受的。
可是如今萧文明不出手,也都出手了,要是事情做到一半——特别是营救百姓这样棘手的事情做到一半——很容易就会被别人安插上一个见死不救的恶名。
这种事情放到现在,就叫做道德绑架。
在古代叫什么学名,萧文明也不知道,但是恶恨告上他一状,也是有够麻烦的。
但是人还是要救的,或者说救人的动作那是要做出来的,至于怎样救,怎样在自身不承受损失的前提下,做到让别人无可挑剔、无懈可击,那才是真正的学问!
或许就是在这一刻,萧文明才更明显的感觉到了,大齐朝廷环境之险恶——有无数人等着看你的好戏,等着你死了之后,就能够踩着你的尸体往上爬……
然而萧文明不是甘愿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在同温普明商量一番之后,依旧决定出兵,但出兵不过是为了把戏做足而已,堵住别人的嘴巴的同时,多少能营救一些百姓出来也就可以了。
换一种说法,对于萧文明而言,或许在这个时刻,堵住别人的嘴巴,大约是比营救百姓,是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于是萧文明又召集起全队人马,却不安排小股士兵独立前出侦察,而是三百人紧紧地挤成一团,互相之间互为依靠、互为掩护、互为依托,不能让任何一人在混乱的黑暗之中掉了队,失去联系。
而在行动的同时,让大家扯着嗓子大喊:“火光之处,既有冠军,无辜百姓,速去避难!”
这样反复、重复地大喊,也算是发了通知了——虽然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
萧文明安排已定,正要离开军营,却又另外两个屯田所的候补百户前来询问,问自己是不是也要按照萧文明的法子,出军营巡视一番。
行军,特别是夜间行军,那可不是一门简单的学问。
把多少人带出去,再把多少人带回来,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萧文明这只队伍虽然做不到训练有素,但在队列上却堪称有条有理,在夜里能够做到这一点,尚且有些勉强。
至于那些其他屯田所的兵丁,一盘散沙似的,这么个黑夜里,洒出去五百个人,能回来两百个人,就不错了。
然而别人的行动,萧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