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阴沉了起来,像是个银灰色的锅盖似的,扣在了平静的海面的上方。
楚孑也渐渐发现了规律,每当天气要骤变的时候,海面总是会格外平静。
不少人都凑在驾驶室,很快,他们便听到海上天气预报台说道“苏力”正在逼近,这下,大家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赶紧收拾起行李。
船长也在同一时间通知大家,务必在下午起风之前离开潜点,回到黑庄度假区的基地避风。
别说是水哥了,就算是楚孑这样的小队员也不免觉得有点沮丧。
精准定位考古工作刚刚展开,正是大家磨合默契和提升效率的关键时期,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台风不得不终止。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台风似乎格外多。
大家都急着收拾收行李、登船,有一丝“暴雨将至”,“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在这样阴沉的天色和匆忙的情景之下,楚孑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闪过一丝伤感。
坐在返港的渔船上,楚孑回头再看,只见海面阴沉,硕大的浙奉662号工作平台船正在起锚,踏上归途。
百十年前,这个位置,同样有一艘大船,但却无法返航。
楚孑也是在这一瞬间恍然意识到,自己心情低落的原因可能并不是不能工作了,还可能是因为要和已经很熟悉的经远舰暂别,有些离别愁绪。
老人石就一直静静伫立在这片水域之上,看着这一切。
它是否看到了经远舰尾部那冲天的火光、那倾斜地舰身和仓皇的官兵们?
他们有些人在汲水灭火,有些人在开炮还击,有些人在扑灭自己制服上的火星,或还有些人在照顾管带林永升。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也拒绝升旗投降,而是冲着老人石的方向,义无反顾的向前飞驰。
那时候浓烟密布,正如此刻遮天蔽日的乌云一样,海水或许比现在因为暗涌而浑浊的样子还肮脏晦暗的多,那是血与水的交融,是一首壮烈的悲歌。
楚孑蓦地想起来之前在查经远舰相关资料时,看到的一段日文记载。
这是来自一位现场亲历者,也就是日方吉野舰的常备舰队参谋釜屋忠道所描述的,经远舰沉没前的最后的场景。
彼时济远舰已经被驱逐至了西边,远离了经远舰,经远舰只能独自向前看去,航迹泥沙交混,吉野舰却依旧对它紧追不舍。
吉野舰的炮火有的放矢,几乎有五分之三都击中了经远舰。
经远舰上,或者是装甲带爆裂,或者是甲板上堆积的物资炸裂,有两三处已经燃起了大火,烟焰爆腾而起,很快,整艘经远舰便全被火焰覆盖了。
当时的经远舰舰身倾斜,甚至可以见到露骨的铁架,就像是一具在海上行走的骷髅。
之后,不知道是管控船舵的人已被烈焰烧死,还是整个经远舰的船舵系统已经失灵,经远舰的航道开始飘忽不定起来,左舷几乎整个
都投入了水中,但一时还没有沉没。
吉野号打算用鱼雷给予经远舰最后一击,但北洋海军第一游击队的舰艇开始向吉野号发起进攻,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残舰吸引火力,吉野号被迫还击,就没有空再去理会经远号了。
等吉野号处理完北洋海军的游击队之后,经远舰已经几乎落幕。
“经远已告弥留,暗轮空转,赤色之舰底暴露水面之上。我军鼓掌高叫万岁。”釜屋忠道在这段记载的最后,这样写道。
……
即使是在黑岛驻地,一众水下考古队员也不愿意闲着,水哥带头开始研究起了沉舰结构,想要推测大家现在的施工区域具体的进展位置。
而他们主要的参考资料,就是经远舰的设计图纸,是由德国多特蒙德LWL工业博物馆提供的(“经远舰”原来由德国伏尔铿(Vulkan)造船厂建造)。
根据图纸,再结合之前水下声波小组所作的多波束扫描图像,大家很快得出了结论:扫描图像内的长方形遗址就是“经远舰”的水线带防护装甲。
看来,他们一直“铁甲堡”“铁甲堡”的叫,也不算是叫错了名字。
铁甲堡整体呈东北西南走向沉态,遗憾的是,西南方向的段边可能已经在战火中被损毁了,不知道埋在哪处的泥沙之中。
这时候,一个奇怪的形态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在铁甲堡东北方向,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凹陷的形状,似乎是某处金属,但它与船上任何部位的形状都对应不上。
但那里的位置,似乎是铁甲堡的前壁。
可经远舰铁甲堡底缘前后接连了75毫米的拱形防护装甲板,清末将它称为“穹甲”,从名字上也能看得出来,应该是向上拱起的才对,怎么会是凹陷的呢?
分析到这里,楚孑忽然想起釜屋衷道的记载:“赤色之舰底暴露水面之上……”
“难道说,整个舰体是倾覆的?”楚孑提出了一种可能。
众人稍稍思索了一下,水哥点了点头:“确实很有可能,经远舰的姊妹舰‘来远’也是倾覆的。”
说到这,楚孑拿出了之前在海底拍摄的视频和照片。
大家在昏暗的房间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