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几乎都是通宵工作。
这也是火化工离职的一大理由。
在确认火化班这边不太需要帮助之后,楚孑才朝大门口走去。
深夜的殡仪馆更添了一抹肃穆与威严的感觉,刚刚为王昌入殓完毕,楚孑也觉得心绪难平,沿着来时的路静静走着。
忽然,他看到草坪上还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打着手电筒,趴在地上,不知道找着什么。
楚孑走近,才发现是王花工。
“王伯伯,您在找什么?”楚孑问道。
王花工反应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双眼通红,“哦……小楚啊,我在给我儿子找蒲公英。”
“蒲公英?”
“是啊,我儿子小时候最喜欢吹蒲公英玩,我想他走的时候,身边不该是平常的花,应该放点蒲公英......吧,你说呢?”
“哦……很好啊,”楚孑舒了一口气,“只是,这个季节的蒲公英怕是不常见了,要不然我帮您一起找吧?”
王花工赶紧摆手:“不用不用,你快回家吧,不然你爸该担心你了。”
“他不担心我,”楚孑笑笑,“没事的。”
二人又争执几句,楚孑还是固执地留下帮忙了。
只不过在这样的深夜,找蒲公英是一件比缝补纹身还费眼睛的事,很快楚孑就觉得周身不适了。
而王花工却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在向前挪着步子,一寸一寸地找着,生怕漏了一点草坪。
但就算是这样,他的手里依旧是一根蒲公英都没有。
寒冬腊月,一切都实在是太难了。
“对了,小楚,”王花工一边低头找着,一边假装不经意问道,“你刚刚和老吴一起,已经帮昌儿收拾好了吧。”
楚孑愣了一下才明白对方说的收拾好了是什么意思,连忙答道:“是的。”
“怎么弄了那么久?”王花工的语气十分轻松,“是不是伤口太多了,啊?”
“不是的,”楚孑知道王花工是想问什么,赶忙否认,“伤口不多,主要是我第一次做这件事,还要对齐他的纹身,手比较慢罢了。”
“哦……”王花工似乎信了,呆愣在原地半晌没动。
然后,他忽然狠狠砸了一下地板:“都怪我。”
“天灾人祸谁也不想的,王伯伯您可千万别……”
“不是的,”王花工摇头,“当年他十八岁,就弄了个小小的纹身,就是胳膊上那个什么鸟的图案,我说我最不喜欢这个,让他去改掉,他不改,就搬出去自己住了。”
“之后,我们两个再也没说过话,逢年过节连短信都没有了。后来我才知道他玩了摩托车,还交了女朋友,这些我统统都不知道,不知道啊……”
说着,王花工留下了两行眼泪。
在深夜的月光之下,王花工的双眼通红,两行热泪反射着斌冰冷的光辉,显得更加凄凉。
“小楚,你说是不是都怪我没有教好他?”王花工抹了一把眼泪,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丢人,“是不是当初我强行带着他把纹身洗了就好了?或者我把他拴在家里也行,他是不是就不会骑摩托车了?”
楚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存在的话,恐怕他们能做的一切都是无能为力。
而王花工似乎也不需要回答,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这到底是怪我,还是怪他那个女朋友把他带坏了?不对,还是怪我,怪我没有教好他。但要报应该也报在我身上啊,让小昌他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为什么走的不是我啊?为什么啊?”
王花工掏出身上的钱包,楚孑瞥到里面有一张照片,是年轻的王花工和十岁左右的小朋友的合影,显然是王昌年龄不大的时候和孩子的影像。
他拿出了里面放着的一张银行卡,终于止不住泪水,含混道:“我知道自己没用,又穷又倔,但我一直省吃俭用,就想给他攒点彩礼钱,结果钱还没攒够,他已经结婚了,我还没把这些钱给他,他就走了,他走了啊……”
剩下的话,王花工再也说不下去了,全都混合着眼泪吞进了肚子里。
整整一天,他都在强装镇定,为儿子找着蒲公英。
唯有此刻,到了深夜,他才在楚孑这位年龄与他儿子相仿的人面前崩溃,终于到了极点。
楚孑听父亲说过,王花工的妻子很早就离世了,只剩下一个并不亲近的儿子。
他总觉得,人生会像电影一样,在某一个节点、因为某一件事,让二人化解矛盾,父子重新亲近起来。
但人生就是这么无常,那个节点还没到来,悲剧就已经发生了。
所以,一切的语言安慰在这一刻都太无力了。
楚孑只好走到王花工的身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希望用自己刚刚抚摸过无数次王昌肌肤的手将一些情绪或者力量传递给他的父亲。
而街道两边的松柏依旧沉默不语,在习习夜风之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王花工,有你的一封信!”
门卫忽然提着手电筒跑近,看见站着的确实是王花工才停下脚步。
“王花工,刚刚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女孩过来,说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