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和冷临江对视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狂笑不止。
安南郡王妃是扬州人,或许是为了以解思乡之情,郡王府里到处都种着婀娜的垂柳。
这种树容易养护,形态窈窕,郁郁葱葱的枝条随风摇曳,铺展开成片成片深绿浅翠的云霞,也是颇为壮观的。
而垂柳的枝丫格外柔软,很难借力,树冠也不高大茂盛,即便看起来铺展如云,但却藏不住人,种在安南郡王府这种到处都是见不得人的隐秘的府邸中,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深沉的夜色中,千条万条的碧绿枝条静静垂落着,偶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夜风吹过,这些枝条也纹丝不动。
蓦然,紧邻着高墙的一棵垂柳轻晃了两下,一道黑漆漆的人影轻如微风般掠过夜空,落到了郡王府一隅不起眼的低矮房舍前。
人影身形窈窕,走到门前,推开了门,刚迈出一步,便停下了脚步,低着头看着埋在灰尘里的半截纸片。
人影愣了一下,一脚踩在了纸片上
,目光警惕的扫了周围两眼,见左右无人,才慢慢的挪开脚,慢慢的弯下腰捡起那张纸片,展开来,看到纸片上点了两个水滴状的墨点,尖头指向南方。
人影飞快的把纸片揉成了小小的一团,塞进口中,随后掀起兜帽盖住了头面,捻熟的穿过没有灯烛照亮,一片漆黑的后宅,走到了偏僻荒芜的角落里。
足尖在高墙上接连轻点,人影身姿轻盈的翻越过高墙,落在了旁边的曲巷中。
这条曲巷狭长而深幽,两侧都是高墙,而一辆灰棚马车停在曲巷尽头。
人影毫不迟疑的快步走到马车旁,看到坐在车辕上的金玉,人影的脚步微不可查的轻快了几分,淡笑着打了声招呼:“金大总管。”
人影始终低着头,没有露出脸庞,但从那声“金大总管”可以听出她是个三十来岁的姑娘,声音已经不复年轻时的清亮了,有了些许岁月的沧桑。
金玉抬眼,严肃的看了来人一眼:“世子来了。”
那人脸上的微笑倏然凝固了,心下惶惶不安。
在她心里,世子是个高瞻远瞩之人,十几年前,世子也才十几岁时,安南郡王刚一身死,她就被派到了安南郡王府蛰伏下来。
这十几年来,她从未被召见过,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被世子给遗忘了,从此恐怕要在安南郡王府为奴为婢一辈子了,方才骤然得见那张召见自己的字条时,她心里是狂喜的,再看到金玉时,
她心里是安稳的,世子没有忘记她。
可现在,听到金玉说世子来了,她的心着实咯噔了一下。
世子日理万机,来见她这么个小喽啰,这委实不正常啊。
能做内线的,都是长了八十个心眼的,七窍玲珑心在她们面前都不够看,那都是缺心眼儿。
面对这等反常的情形,她立刻就想多了。
从生想到了死,继而开始自省,这十几年她虽然无功,但好歹也无过,至少没暴露不是。
想到这里,她顿觉有了底气,停止了腰背走到车厢前,躬身行了个礼,声音有点哆嗦:“世子。”
车帘微动,撩开了一道缝隙,韩长暮露出半张脸,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淡淡道:“进来说。”
那人这是十几年后头一回见到长大了的世子,一脸冷薄逼得她哆嗦了下,方才几经艰难才做好“她没错,她不怕”的心里建设转瞬坍塌,缩肩塌腰的钻进,了车厢。
车内燃了一盏幽暗的灯烛,影影绰绰间,韩长暮平静的脸色中隐藏着复杂的情绪,微微有几分焦灼。
他将焦灼的情绪掩饰的分毫不露,淡淡问道:“坐,捡要紧的说。”
那人坐了半个屁股,虽然心下惶惶,神情紧张,还有点畏手畏脚,但回起话来却仍旧条理清楚,不慌不忙:“世子,圣人今日是戌正一刻到的,在正房停留了一个半时辰,事后照样给安南郡王妃灌了药,但安南郡王妃还是都扣喉吐了出来。”
她微微一顿,十分谨慎的继续道:“世子,圣人这半年来的勤了些,过去十几年,他都是雷打不动的一个月来一次,可这半年,圣人一个月少则两次,多则三五次也是有的,坐胎药的用量也比从前大了,显然是心急了。”
韩长暮点点头,思忖道:“安南郡王妃已经三十五六岁了,早过了最容易有孕的年纪了,圣人着急是情理之中的。”
那人斟酌道:“可是世子,这十几年来,圣人每月都会夤夜潜入安南郡王府,几乎从不间断,属下想不通,圣人为何会如此执着于让安南郡王妃有孕,属下这么多年冷眼旁观,实在没看出圣人对郡王妃有什么深情厚意。”
韩长暮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你在安南郡王府十几年,可发现安南郡王妃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人凝神片刻:“她为人十分的谨慎小心,这府中她没有信得过的人,而外头的传言也并非是夸大其词,她的确行事荒诞,奢靡无度,养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