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赌坊中见到了谢良觌,就是你曾经跟踪过的那个四圣宗的前任少主。”韩长暮平静的将方才看到的,听到的,一一道来,最后靠着车壁,思忖道:“张岩应当是被庄家雇来的,不足为虑,而现在要查的是,谢良觌要抓那个阿芙,到底是为了对付谁,那个姓李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又要找什么替死鬼?”
姚杳抿了抿唇。
要想从这只言片语中查出如此多的内情,实在是一桩难事,她蹙眉道:“下官知道阿芙此人,她是教坊中的头牌,素来八面玲珑,与她相好之人并非只有少尹大人一个,下官以为,谢良觌未必就是冲着少尹大人去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过街巷,车轮碾过平整的石板路,咕噜噜的声音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中。
突然,车外传来一声声的鞭子落在马背上,发出的急促的啪啪声,混杂在鼎沸人声中,十分的刺耳。
赶车之人似乎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一边疯狂的扬鞭,一边不停的驱赶人群。
姚杳挑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
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胡人驾着辆马车,极为嚣张的纵马疾驰。
她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也不知谁家的家奴,这样的嚣张跋扈,在长街上纵马原本就很是张扬了,他竟然还将马车赶出了火箭的既视感,也不怕踩着人。”
韩长暮听得满头雾水,疑惑问道:“什么叫马车赶出了火箭的既视感?”
姚杳顿时察觉到自己失了言,尴尬的笑了笑:“哦,是下官在掖庭里的小姐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说车赶得快的意思。”
韩长暮“哦”了一声,显然对姚杳这句话半个字都不信,但到底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他也没有深究。
外头那疯狂赶路的马车驶过窗下的时候,姚杳的耳朵微微一动,脸色变了变,掀开车帘儿向外望去,她的目光追着那辆马车,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韩长暮皱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姚杳像是自言自语道:“说不好,下官听到那车里似乎有婴儿在哭。”
韩长暮愣了一下,目光渐冷:“婴儿,车上有婴儿,还敢把车赶得这样快?就不怕把孩子给颠坏了吗?”
姚杳也是疑惑不解:“不知道,兴许是下官听错了。”
韩长暮却是不认同:“你耳力素来极好,你说有,那必然是差不了的。”他望向马车远去的方向,那一股薄薄的灰尘卷起来,在阳光中流转,在人群中弥散。
他挑起车帘儿,沉声吩咐陈小六:“还记得方才过去的马车的模样吗?”见陈小六点头,他又道:“追过去,拦住他。”
陈小六重重甩了一下鞭子,策马疾驰而过,闯进了那股还没消散干净的灰尘中。
姚杳不放心,先开车帘,追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望过去。
韩长暮很少从姚杳的脸上看到紧张的神情,他有些好奇,屈指轻轻叩着两人中间的小几,问道:“你,很担心那车里的婴
儿?”
姚杳没有回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大人不知道,那车里的孩子若是人贩子拐来的,这么小的孩子是经不起颠簸的,多半在路上就会丧了命,即便幸运活了下来,也未必能活的有多好,且不说离了亲生父母没人疼爱,就说那人贩子,便有许多种方法折磨这些孩子。”
韩长暮在剑南道为官之时,是专事刑狱的,也亲手处置了不少人贩子,他的目光一凛,又催促了陈小六一声,才劝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拦下那人,把孩子救下来的。”
说着话的时候,韩长暮其实是有些不解的,他清楚的知道姚杳是罪奴,并非人贩子拐出来的,她此生与父母骨肉分离,受尽人间苦楚,实在是怨不到人贩子的身上,而长安城中的人口走失,也多半归万年县和长安县衙署管,京兆府经手的实在是少之又少,那么姚杳这感同身受,又愤恨至极的神情,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他想着这些,便问了出来。
姚杳愣了一下,慢慢放下了车帘。
前世时,她曾经在刑侦大队干过一段时间的临时工,负责接待报案人,她见过倾家荡产,终其一生寻找孩子,最终一无所获的父母,也见过丢了孩子悲痛欲绝,毁在愧疚中难以自拔,最终选择了结此生的父母。
她想了想,情绪低沉道:“下官曾经见过一个人贩子,被抓之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过一个孩子而已,他们还可以再生。”
韩长暮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陈小六赶车的手艺比从前大涨,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马车便追上了前头的车,他微微扯了下马头,让马车与擦身而过,随后横在了车头前头。
那胡人没有防备,来不及让马匹停下来,整辆车径直撞了过来。
这两辆车眼看着便要装个散架了,马匹嘶鸣声声,惊动了旁边路人,纷纷停下来,发出阵阵惊呼。
就在这危急时刻,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