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林真的第一眼开始,宋远霖便费尽心思让自己镇定,千方百计使自己相信林真不可能是熊宝儿,那天晚上,他可是亲眼见证着熊宝儿从生龙活虎变成一堆黑碳。 还未被授官前的宋远霖,过得确实足够小心谨慎,对李云悠的呼来喝去也也很是顺从,但他一直知道自己志不仅如此而已;所以直到被授官后,特别是在得到玉山王的另眼相看后,宋远霖才感觉自己的人生被真正的打开了。 那些曾经于自己虚华飘渺的上流世界,如今就每一天真实的从自己的生活中流淌而过,他再也不怕任何人了,甚至午夜梦回他连林真也没有再放在心上。 可是他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好不容易相信了林真与熊宝儿的关系,可如今她却又反口说自己就是熊宝儿,还用那么熟悉的声音唤他霖哥哥,这是从前熊宝儿才这样唤他的称呼。 宋远霖心里门清,这样的称呼整个汴梁没有任何人知道,便是在清水镇,熊宝儿也只在私下这样唤他,连已亡故的熊氏夫妇应该都不知道吧。 可是林真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 “难得你竟然主动约我,本来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林真呵呵轻笑,“可既然你不肯说半句真话,那我给你说几句真话如何。” 宋远霖惊恐地看着她转头张口要叫玉山王过来—— “别叫。”林真冷着声音喝止了他的动作,“今日我们的谈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个亭子,我林真绝不会认半个字,宋远霖对付君子用君子的方法,对付小人就得用小人的方法,你说你是君子还是小人?” “你不可能是宝儿。”宋远霖竖起眉毛道,他也算是回了点神了,这一定是林真诈他的。 林真笑了,说:“你的右手手腕有风湿痛的毛病,每天阴冷天,或变换季节的时候总是让你特别难过,有时候痛的厉害了连笔都提不起来。说起来也是那个时候你寒窗苦读留下的积疴,每每你病犯的时候我都会给你抓了药去亲自熬了喂你。” “你家徒四壁,冬日寒风穿堂,夏日烈阳过墙,还是我死缠烂打求着我爹给你修得一个一进小院,只为让你能有个地方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林真居高临下地看着目光越发惊恐的宋远霖。 她继续道:“那个时候清水镇绸缎庄傅家几度登你的门想邀请你去给傅家的小公子授课,价钱随你开,可你死活都不肯,我曾私下里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去,便是随便挣两个钱也好过忍饥挨饿。”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宋远霖胸口起伏不定,怔怔地望着她。 “你说你是君子,是天子门生,清流书香人家,便是再穷再苦也没有去侍奉商贾的道理,还说那傅家表面上请人殷勤,实则不过是想借此邀你去家中羞辱罢了,你不愿他日桂宫折冠时却还留了不好的污点在身后。” “我说我家也算是商贾之家,那你为何还肯与我结亲,你又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还记得吗?” “你说我多伸手救你于困境,跟傅家的包藏祸心竭然不同,便是整个熊家待你也是亲切友善,若今生能娶到我为妻,你必定好好珍惜,让我一家都脱离商贾下等身份。” “不得不说你真的是长了一张好嘴啊,我竟生生被你感动得不行,觉得你又正直又有气节;人长得好看还富有志向,我熊宝儿究竟是修了几世的福竟让我遇到了你这样一个宝藏男子。” “直到后来你高中回来,我们熊家大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所有人都沉浸在那一晚的欢乐之中,包括我。” 林真顿了一下,目光闪动着说:“所以没有人料想到你竟然暗暗往酒中掺了软骨散,是啊,我们熊氏一门上上下下都是镖师,连看门的大黄也不是轻易可以拿下的,若不先下点软骨散让我们失去逃跑的能力,你宋远霖又怎么能奸计得逞呢。” “别说了。” “你趁着我们熊氏满门中毒不起,一把大火将镖局夷为平地,我知道那一晚你就站在镖局门口,眼睁睁看着满天火光,看着我们一家人葬身火海,听着我们在里面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你没有任何同情,有的,只是计谋得逞的快感。” “别说了——”宋远霖站起身大声吼了一句。 声音之大心动了不远处的两位王爷,二人不免侧目看来,宋远霖涨得脸红脖子粗,一双惊恐的眼珠子在眼眶内不安的抖动着。 梁允泽皱眉,正打算过去,却见林真朝二人投来一个笑容告诉他们没事,不必过来。 宋远霖正是失态之时,自然更不想梁允川发现这些真相,只得勉强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示意无碍。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只有宋远霖和熊宝儿两个人才知道的事情,甚至熊家灭门的事是那么的隐秘,便是林真暗中查出了真相,也不可能知道这中间那么多微末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