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眼皮几不可见地扯动了几下，表情变得十分微妙奇怪。

他声音温和中透着几分压抑感：“真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朕相信你是知道朕刚才说那话的意思的。”

好家伙，这几乎就等于是在明示了。不可不说林真手心冒了冷汗，来自于天子的压迫感紧紧挟裹着她。

她牙齿打战，但仍强自镇定，如果这一局输了，那从此往后就都不再有任何主导权，她才不要那样。

她抬头看着皇帝，道：“皇上，其实......有件事臣女一直没敢跟任何人说，就连我舅舅我也没有说。”

“哦？”皇帝也直视她，挟迫之感愈盛。

“一开始知道小火的情况时臣女也是万分的不愿意，甚至还在心里埋怨过皇上。”这算是几分真心话了，任凭谁要是说真的打从心底感激皇上赐了个傻子给自己的话，那都是没脑子，皇帝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但林真只想以此话为开场白，让皇帝以为她接下来要说的是真正的肺腑之言，且是完全不设防的。

“可后来有一晚我梦见了我的母亲。”林真道，“母亲在梦里跟我讲了很多她以前的事情，特别是讲了她和纪夫人从前的情分。”

这些事当年的人都知道，只是林真提一嘴，皇帝便也能更好地想起，林真与文雪吟之间还有那么一层关系。

“母亲要我答应嫁给小火，算是她的遗愿吧，还说连皇上都成全可见这是我与小火之间的缘分到了，她当年有几分愧对纪夫人，希望我这做女儿能替她弥补。”

林真叹了口气：“也是我做完那个梦第二天才发现自己身上有一些莫名的力量，虽然像我之前说的时有时无，时大时小不好控制，但我想这大概是母亲送给我的新婚礼物吧，皇上，母亲遗愿为重，臣女实不愿违拗，也请皇上成全。”

皇上眯了眯眼，似是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随后他笑了：“国师向来是个奇女子，即使去世多年，但却仍能使林澈侍卫青春不老，能使你获得她的能力，可见其非同一般。”

说罢，他转过身去，盯着林念笙的画像，目光却变得犀利而沉着，好个林念笙啊，无数林真所说梦境是真是假，这到底是提醒了皇帝，即使她死去多年，似乎也还在女儿身边保护着，他看来是来不得硬的了。

“既是国师之愿，朕也不便再强求什么，只是真真你记住，以后若有任何难事都可来找朕，朕许你自由进出宫门之便。”

林真刚要谢恩，皇上又道：“来日你若能控制得好身上的力量，朕可将天机阁还给你，由你继续代母执掌天机阁，无论是朕，还是未来的继帝皆尊你为国师，你可愿意？”

“......”这个时候就画饼真的好吗。

但林真已拒绝了皇帝一次，实不能再拒第二次。她垂头谢恩：“皇上看重，臣女心有惶恐，但一定竭尽全力，努力学习，争取早日习得母亲能力十分之一二。”

皇上笑了，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之后皇上亲自送林真出勤政殿，这在所有太监宫人们看来可是谁也不曾有过的待遇。

皇上跟她说：“从今往后，老三都不会再去烦你了，你大可放心地与纪琰完婚。”

看来皇帝其实也是知道之前玉山王和皇后的一些行为的，只是心底默认，可能在他看来玉山王若能成功把她哄回去，他反而可以省了亲自找林真谈话这一环，可惜林真并不吃那套。

这天散席离宫时，便听好些人说宴会结束之前玉山王被皇上召去了勤政殿，好像因为其在政事上的一些小错误被训斥了一通，皇后得知跑来求情，结果却连带着被骂。

至于这里头的真假，谁也不知道，但明显的，巴结梁允泽的大臣比往常多了好几倍，他成了朝中的香脖脖，从宴会开始到结束都没个空闲，自然也不知道林真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林真与杨觉敏同车进宫，也同车出宫，听闻沈黛音虽提前离席但并未离宫，而是去了皇后宫里，后来因为玉山王被训，沈黛音在皇后那边安慰了好一顿，林真若有思，说要在宫门不远处稍作停留，让杨觉敏他们先行离去。

杨觉岚问她：“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林真摇头，却转而问他：“之前杨大人在宴会上推拒赐婚，说是有了心上人，我虽然是因着敏敏求情的原因才帮你开脱，但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杨大人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其实林真本来是不想问的，可苏蔓月说的话到底像根刺似的扎在那里，她还真有两分好奇了。

可杨觉岚听到她的问题，脸色顿时变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杨觉敏，似乎是希望妹妹能帮自己开脱一二，可杨觉敏却显然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他抓抓头尴尬地笑了笑：“就是......推辞嘛，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