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然而以赵平那点微末的文采,也只能这样干巴巴地描述这场精彩绝伦的战争了。
他们杀了很多人,俘虏了很多人,还有很多牛羊,马俘虏得少一点,因为杀得太多了,但其实也已经很多了。
打完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杀了很多牛羊,吃了一顿饱饭,再然后君侯下令睡觉,睡了一个白天之后,爬起来吃饭,吃完押着牛羊进山。
进山之后也这样,白天睡觉,晚上行军。
狼居胥是一座雪山,山里很冷,晚上尤其冷,赵平搓了搓手,感到肚子里吃下去的羊肉在暖烘烘地发出热气。
他同样不知道君侯要做什么,但看了看君侯腰间的剑,心里有点猜测。
那是七尺的长剑,极长。
据说大将军卫青剑术高超,步战很厉害。君侯身为大将军的外甥,应当得到剑术的真传。
但赵平没见过君侯用剑,上一次出征时,君侯佩的还是三尺的剑,可以用作实战,但这次七尺的长剑,就仅仅只是礼器了,真正到了要杀人的时候,拔剑的时间已经足够被杀死三次了。
带这样的剑,是为了封禅吧。
赵平猜得没错,君侯的确是要封禅。
他带着杀敌最多的军卒往山上走,其中有匈奴人也有汉人,赵平也在其中。
余下的人都留在山脚下,看守牛羊和俘虏。
他每往上走一步,身后就留下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简陋的山路两端。
匈奴人费尽千辛万苦铺出来的通往圣山山顶的里,此时站满了汉人的军队,就如同汉室皇帝祭祖时,站着内侍的太庙下的那条路。
最后赵平也留下来站着,还有人在跟着君侯往上走。
最后两个人也留下来,两个匈奴人,手持汉军的茅和剑,在这一场封禅中,站在离君侯最近的位置。
他们也是这场战争中杀敌最多的军卒。
君侯独自一个人走上山顶,那里用雪和石头堆了一个简易的祭台,君侯默默在祭台上摆上那柄七尺的长剑。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肃穆庄严了起来,赵平也跟着挺直了腰杆,余光看见匈奴的大祭司站在君侯身后。
这个大祭司不大老实,赵平私底下听到他对身边一个小匈奴人说,我不死是为了将我脑子里的东西传下去,你难道以为你的老师是没有气节的人吗。
他不知道赵平懂得匈奴话,因此没有太避讳赵平。
赵平觉得这个人确实有点气节,封狼居胥对于匈奴人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耻辱,但这个老匈奴竟然面无表情,腰背挺直地站在君侯身后。
这是已经不在意人间的事情,更不在意生死的境界。
但他还没有刺杀君侯的胆气,赵平很放心。
月亮升得更高,今天的月亮似乎亮得有点出奇,四周的雪山,被映照得像是鎏银的水精,那种辉煌灿烂的景象。
赵平出神地想,他此生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明亮的月亮呢。
天上地下,一片沉寂,只听得见君侯祝颂天地的声音,空旷而辽远,仿佛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封禅之后,君侯把剑收回来,继续往上走。
往上走。
赵平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君侯原本就在山顶,还能怎么往上走?上面还能有什么东西?
他想跳起来,但竟然莫名地不敢,只好以余光悄悄地看。
月光更亮了,四周的山都像是在发光,那光竟然不刺眼,而是柔和的,就像是月光一样。
置身此地,容易叫人生出幻觉,如同置身在月宫之中。
在这样的光芒笼罩下,山顶上似乎盛开了一朵重瓣的花,又像是女人重重的裙裾。
赵平忽然想起君侯此前所说,山就像是一个雪白的女人。
君侯就踩着这些裙裾一般的月光,登上比山顶更高的地方。
莫非是另一场封禅?赵平疑惑地想。
那个置身世外的大祭司忽然浑身颤抖地跪了下去,竟然是五体投地的大礼!
赵平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然震悚!
他知道了,这并不是封禅,封禅是祭祀天地,但姿态是高高在上的,譬如君侯封狼居胥,实在是在昭告上天,此后狼居胥山将成为我大汉的疆土,这是祭祀之人立下的功绩。
但现在君侯跪了下去。
他是要祭祀,真正的祭祀。
更多的光从天上洒下来,流光的裙裾,飘散着。
现在那个封禅的山顶已经变成半山腰了,月光硬生生地把整座山长高了一截,飘散的裙裾遮住了新的山顶。
赵平跪了下去,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神女,只有神女,只能是神女。她来了。君侯要向她献上祭祀。
赵平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直面神迹,倒是曾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