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具体的形貌。
难以想象此时是他第一次出征,他还如此年轻,资历浅薄,担着一个天子宠臣的名号,由此得以统率军队。却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赢得了属于自己的威望。
将者,兵魂也。
他的士兵此时都麂集在他身后,哪怕对面是神。
清凉殿上,林久手指骤然发力,青筋在雪白皮肉下清晰绽起。
千里之外,卫青抬手挥剑。
剑未出鞘,没有清光,挥动之际不带有丝毫技巧的痕迹,随意地像是孩童挥舞树枝。
铃铛声骤然一烈,震耳欲聋,响彻整座宫殿。
垂坠在林久身上所有的铃铛都裂开更深更大的缝隙,就像一千一百只雪白眼睛里忽然长出漆黑的瞳孔,一千一百只瞳孔同时注视着这一幕,就在那笨拙的挥剑之下,剑光冲天而起,阴云大开,天地大白。
粗略硝制过的羊皮在剑光中无声地分成两片,落到地上。阴云消散无际,晴天丽日,朗朗乾坤。
卫青将长剑重新收回腰际。
神的手离开了他的手腕,消散无际,他的脊背挺直了,歪歪扭扭的站姿变得笔挺,握在剑柄上的手指也调整成了娴熟的姿态。
就在他面前,草原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沟壑,一直蔓延到视线不可及之处,黑黝黝的底部浮着一团隐约的血色。
那就是剑光过后,方才与他对面而立的那个怪人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火红的衣袖在宫室中摇曳出一道火焰般的辉光,密集的铃铛声忽然停住,漆黑的瞳孔重新闭合成雪白的铃铛,全部铃铛都不再发出响声,天上地下,寂静无声。
系统呆呆地看着林久,说不出话。
林久收回手,仿佛从高纬跌落,监天视地的视角忽然变回凡人的视野,草原消失,卫青消失,天空也消失。她在清凉殿上,身边坐着伏案书写的刘彻。
“就这样结束了。”系统轻声说。
“就这样结束了?”系统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在干什么啊,不会天真到以为你杀掉了神吧?那只是神降临此世之际随手挑选的一具外壳,你杀了外壳有什么用,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林久没有说话。
下一个瞬间,覆盖在她手臂上的火红长袖忽然炸开,长袖之下手臂上的血肉也炸开,猩红的血溅满半张书页,一直溅上了刘彻的脸。
那一剑对她来说并非没有代价。
“你到底是为什么?”系统的声音都在发抖,“神会挑选新的外壳,然后——”
他的声音顿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些违和感的来源。
他大叫起来,“那一剑意图不在屠神,在于逼迫!”
对,就是逼迫。
那一剑以卫青为分割线,卫青身前剑光通天彻地不可阻拦,卫青身后风平浪静不起波澜。
剑光下落之际神会脱离笨重的外壳进行闪避,那神会往哪里闪避,离神最近的,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执剑的卫青,神唯一的选择就是去抢夺卫青的身体,作为他新的外壳!
“这就是你对卫青的保护?”系统声音艰涩而沙哑,“你是个疯子,真是个疯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适用于神,所以神在剑光降临之际,舍弃旧的外壳,冲进了卫青的身体里。
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卫青,在神进入他体内的同时,便也等同于他进入了神的体内。
于是神不能再对他动手,无论雷霆还是雨露。
可是。
系统说,“你根本不知道被神入侵会有多痛,是超过卫青先前所承担的那些疼痛更千百倍的疼痛,千万倍的疼痛!”
“你岂没有看见神此前那具外壳的下场?”
那个披着羊皮的匈奴和萨,他眼神空茫因为他的魂魄早已经磨灭在了神带来的剧痛中,那种痛苦是可以磨灭魂魄的。
系统不可自抑地战栗起来,“他会回长安,你知道再回到长安的会是什么东西吗?”
林久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没了衣料的阻隔之后,那些雪白的铃铛直接镶嵌在她血肉模糊的手臂上,像是密密麻麻满满一臂自血肉中生长出来的雪白眼瞳。
她用手拽出来那些紧紧镶嵌在血肉深处的铃铛,每拽出来一枚铃铛就有一股细小的血柱喷涌而出,伴随着一点点黏腻的水声。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全然面无表情,仿佛不知道疼痛。
刘彻手一松,笔掉在漆案上又滚落到地上,他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地抬手抚摸自己的面颊,指尖立刻染上了血色。
他满脸都溅满林久的血。他知道神女一定做了什么事情,可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这一天他得到了河图洛书,他本该为此欢欣鼓舞。可也是这一天,第一次,他觉得他离神女那样远。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