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将要压垮天空的真正风暴,宣室殿上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生怕被卷进将要到来的这场风暴中。
林久不再跟着刘彻一起去宣室殿,她开始表现出心不在焉,有时候她待在清凉殿中,捻着衣服上的铃铛一看一整天,纯稚的神情和凝固般的姿态融合在一起,有一种使人悚然的违和感。
如此,刘彻也开始更多地待在清凉殿里。
满朝文武终日煌煌,而他这个一手操纵风暴的人看起来甚至有点悠闲。
这样的姿态,就像是在等什么人。
很快,他等来了王娡,他的生母,此朝太后。
这一次她端正地站在殿上,刘彻高踞主位,不曾降阶相迎。
这对母子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王娡低下头,她对刘彻说,“我出身微末,所以我的兄弟也没有什么本领,你封他君侯拜他为相,他却只知道收受贿赂和索要田宅。窦婴给他设下一个圈套,他就蠢笨地跳进去,再也不能脱身。”
刘彻没有说话。
他等了三天等来王娡,不是要听这些话的。他其实只是要王娡的一个态度,是要认输,还是要以太后的身份鱼死网破。
持景帝遗诏的窦婴是一条疯狗,他的狗绳牵在刘彻手里,刘彻到现在还没放开这条绳子,是因为还不确定,放出这条狗,是仅仅撕咬田蚡,还是连王娡一起咬。
是的,无论如何田蚡都要死,从他着手设局开始,田蚡就注定是个死人了。
王娡还在说,“你幼小的时候,我并不受宠,你舅舅奉承少府的小官,求他们在冬天多给我们添几块碳。后来你地位不稳固,你舅舅千方百计地奉承窦婴,求他在你父皇面前为你说一句好话。”
窦婴不死,则窦氏外戚不死。田蚡不死,则王氏外戚不死。
“如今你长大了,坐上了皇帝的位置,窦婴都要听你的话。”王娡抬头看向刘彻,不知何时她已经是泪流满面,“彻儿,你一定要你舅舅去死吗?”
她说刘彻长大了,只有这几个字是刘彻想要听到的。
孩子长大了就不再需要母亲的管教,君王长大了,就不再需要太后插手朝政。
这话说出口,王娡就已经是在认输了。
刘彻说,“我幼小的时候,母后给我逢过一只老虎布偶。”
“母后请先回吧。”他最后说,没有向王太后承诺任何关于田蚡的事情。
王娡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她不再哭了,擦干净眼泪,转身往外走。
将要走出清凉殿时,刘彻说,“恭送母后。”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仍然没有要走下来或者仅仅是站起来的意思。
而王娡忽然回过头。
此时日近黄昏,皇帝与太后对峙,宫人不敢进来点灯,宫室之内昏沉一片,宫室之外还余有金红两色的霞光。
王娡就踩在这条明暗分界线上,回头时她的发髻被光照亮,脸孔却埋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她说,“彻儿,你和你父皇真像啊。”
刘彻的面孔像石头一样毫无表情。
王娡就把头转回去,走出清凉殿。她是个纤瘦的女人,走路时的姿态叫人联想起攀在树上的藤蔓,她曾经也确实如同藤蔓一般攀在大树上。
景帝死后,她的树就倒了。
刘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直看着,一直没有表情。
侍女来往着在宫室中点上灯烛,煌煌明光照彻宫室,而外面天色漆黑,明与暗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一次替换。
就在这样的灯火下,刘彻慢慢低下头,以手展开一张丝帛,开始书写他的旨意。
烛焰晃动着,他的手指在丝帛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他写,景帝遗诏系子虚乌有,窦婴以矫诏治罪,斩首,余下窦家人皆受诛连。
系统怅惘地叹了一口气,“昔有赵高李斯伪造始皇遗诏,今有窦婴伪造景帝遗诏。他这样死,确实算是轰轰烈烈。”
写完窦婴的结局之后,刘彻换了一张丝帛。
他起笔,笔画曲折,先写了一个“密”字。
与窦婴那封明诏相比,现在他写的是一封密诏,顾名思义,秘而不宣,不为人知。
在“密”字之后,他写下“田蚡”两个字,又写下“鸩杀”两个字。
明旨斩杀窦婴,密旨鸩杀田蚡。
至此窦、王、陈,三姓外戚土崩瓦解,来日宣室殿上,唯刘彻朝纲独断。
“王娡说刘彻像他父皇,汉景帝刘启,刘彻像吗?”系统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久说,“窦婴那一封诏书是怎么来的呢。”
纵然有文景之治名传千古,但景帝实在算不上是个雄伟的君主,他是被窦氏外戚包围的皇帝,而在他百年之后,他的儿子以一封遗诏杀窦氏满门。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系统说,“此前我觉得窦太皇太后不过如此,现在我要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