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阿池醒了。 满身满脸源源绝地出冷汗, 用了御医开下的内服外敷的药物,忍着巨大的痛楚,躺在卧榻里吭声。 白蝉落了满地的眼泪,阮朝汐坐在卧榻边, 小心翼翼握住傅阿池完好的左手。左手背显露几鲜红的鞭伤。 事到如今, 什么安抚的言语都过于苍白无力, 她只问, “想喝点甜酪,还是渍梅汁?” 傅阿池喝了两口酸甜的热梅汁, 精神好了,在卧榻上坐起身。 “阿般,我以歇一歇了。”她抬起被层层包裹的手腕,放在眼前打量着, “保护家而伤残, 算是还清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领受的恩情。以以隐退了。” 阮朝汐接过清水的布帕, 擦过傅阿池额头细密的冷汗,“少说话, 多休息。” 傅阿池想休息,她已经躺了整天了。 “家现在好?” “算太好,也算太坏。事情闹到了御前, 她在含章殿里陈述供状,等候圣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朝汐取来一个隐囊, 枕在她身。“先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出宫,你随我出宫。我回豫北,阿池, 你要要随我去豫北?” 傅阿池怎么在乎,“去哪里都行。阿般, 别总叫我休息,和我说说话。我只是少了只右手,左手好好的,人也活得好好的,白蝉阿姊哭得我心慌。” 傅阿池背枕着隐囊,阮朝汐坐在窗边长案,笔下缓缓写出一行静心的练字。 宫人众多,四处都是走的脚步声,两人随意地说着闲话,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阮朝汐和傅阿池说起,春天里豫北开了满地的野花,乍看像是一块巨大的织锦毡毯;又说起初冬山洞里硬拖出来的那只熊。 傅阿池和她说起京城出名的店铺,好吃的,好玩的,新鲜令的果子去何处买,春夏去哪处莲湖泛舟。 喝下的药汤有助眠功效,傅阿池的声音渐渐泛起了困倦,半梦半醒间,她含糊了句: “阿般,家那边需要我出力了,少了只手,琵琶必练了,女红也必习了,以前学的都能放下了,以的日子也都能随我了。我现在……空落落的。” 阮朝汐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但屋里为傅阿池落泪的,有白蝉一个足够了。阿池现在最需要的,是她的眼泪和悲叹。 她放下笔,过去滑落的毡毯盖上傅阿池的肩头,用力握了握她完好的手。 “就像你说的,左手好好的,人也活得好好的。阿池,必着急一。以的日子长着呢。” 傅阿池放松地陷入昏睡。 阮朝汐回到窗边,继续提笔写。 一笔一划,转折银钩,早晚练字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提笔令她心神安宁,宫里情势瞬息万变,她需要随保持静心。 窗外的静声小,两个穿戴富贵的幼童在庭院里咯咯地笑闹玩耍。 年纪小的是小皇孙,年纪大,话还说利落,但跑起来居然慢,一头扎进庭院的灌木丛里。 身紧随舍的是个四五岁年纪的男童,长得虎头虎脑,蹲在灌木丛边用力拉扯小皇孙。 “出来,出来。别以为头藏起来,我就看见你了。我找到你了。” 小皇孙从灌木丛里被硬扯出去,嘟着嘴生气,突然一转身,哒哒哒地往西殿这边就跑。 “嬢嬢,嬢嬢!” 殿门没有关,阮朝汐放下笔起身。 小皇孙熟门熟路地跑进来,在哗啦啦乱响的玉珠碰撞声响里,直接跑进里间抱住她的腿,回身对着门边停步的男童,得意地喊,“嬢嬢!” 阮朝汐小皇孙抱出去。 走过门边,冲边上发愣的四五岁男童点点头,“小殿下。” 生得虎头虎脑的男童是宫里最小的皇子,排行第六,小名梵奴,极为受宠。 他母亲齐嫔梵奴带过来给老太妃问安,一对年幼的叔侄玩到了一处。 齐嫔是个性情温婉的美人,因为出身的缘故,对谁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此刻人正站在庭院里,笑看西殿这边的静。 阮朝汐小皇孙抱出去给杨女史,小皇孙抱着她肯放,眼瞧着窗边探头看的梵奴,故意阮朝汐抱得更紧,得意地又喊一声,“嬢嬢!湛奴的嬢嬢!” 杨女史笑得前仰合,“怎么还炫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