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填土而成的山丘并不很高, 沿登山小径,百多步登上顶。阮朝汐站高处远眺京城,果然近处看见三四座平地而起的丘陵。 这是她头一次俯瞰这座人口数十万的京城。 天子脚下,膏粱勋贵, 和豫州截然不的地方, 富贵和权势交织成旋涡。 她每多停留一日, 会多窥探出一分京城的貌。 昨日打听来的高平郗氏的田亩地产的下落, 让她窥到京城的冷酷貌。今晚出前的几座高丘,又是截然不的豪奢貌。 半个多时辰过去, 消食得差不多。荀玄微提灯前头下山,阮朝汐跟随后。 身前的郎君时不时回头叮嘱一句“当心脚下”,她起先应答,后来几乎走两步回头看一, 叮嘱一句, 百多步的下山路, 耳边听到不下十句的“当心”,“扶稳”。 阮朝汐渐渐受不住, 不轻不重回句,“三兄看我今年是十六岁,还是六岁?” 荀玄微摇摇头, 笑叹句,“刺猬。”终于不再步步提点, 安静下山几步,却又往后伸手掌,示阮朝汐拉的手。 “……” 阮朝汐抬手拍一下, “三兄里,莫非觉得我三岁?连这点山路都下不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荀玄微伸手搀扶却挨她一记, 人倒不气恼,收回手,每下几步回头看一。 对前方时不时回头探看的动作,阮朝汐心头升起无奈。人堆砌而成的一座山丘,远远比不得豫北的密林深山,真觉得会摔她? 如此想来,她每日去城外学赶车,没有阻止而是作陪,真是不得的容忍。 两人前后下山,长廊走到一半时,前院管事领个匠工打扮的四五十岁男子匆匆赶来,“回禀郎君,木器匠工寻来。”匠工远远地伏身礼。 阮朝汐盯那匠工看。昨日才和说起,她母亲遗物的木簪子净法寺摔,送去城南铺子修补,刚刚修好拿回。 荀玄微果然和她提起木簪。 “京城最好的木器匠人都聚城北。我寻来一位名工,叫替你查一查修补的木簪手艺如。” 木簪是昨日才拿回的。用银嵌木簪的断口,把两截断簪修补成一处。 那匠工借灯光打量片刻,连连摇头,“不妥,不妥。用的银质不纯。修复的手艺不好,以后再摔几次,多半还要断开。小人敢问,修复木簪收费几?” 阮朝汐诧异道,“如此的不好么?我觉得手艺尚。那店家收一块腌肉。”她比划一下腌肉大小,“是我初来乍到,被斩肥羊?” 匠工不敢抬头直视贵人,只敢看她比划的动作。“若只是收一块腌肉……价不贵。” 低头回禀,“好叫贵人得知,这修补功夫都是一等价钱一等货。以一块腌肉的收价来说,修补的手艺尚。但若是要精细修复簪子,银质容易发黑,接续断口最好还是用金。但用金自然贵价。” 荀玄微点点头,“你只管去修复,不必管价钱。” 阮朝汐看那匠工双手捧木簪退下,抬下手,要阻拦,“慢。” 用金修补贵价,只怕要用上绢帛。 她这两日为财帛之事,已经和姜芝商议好几回。京城百物贵价,们并不打算长居,但要想办法做些营生,谨防坐吃山空。姜芝这两日到处转悠看营生。 荀玄微见她动作知道她想什么, “你我宗兄妹,必和我计较如此小事。” 那匠工听说是兄妹,立刻托簪子麻利地退走。 阮朝汐盯那木匠远去的身影,心里默然想,裁去几尺绢帛,倒不是付不起,只是坐吃山空,务必要京城尽快寻找营生…… 耳边传来语气和缓的劝诫。“你我既然兄妹相称,太过计较,是太过见外。” 阮朝汐从琢磨中回过神来。荀玄微提灯当先领路,正和她说,“想想我家七娘,每年盛夏都会来云间坞避暑,吃喝不计,走时还大包小包地带走,时和我计较这些小钱?” 阮朝汐跟随身后,坚持说,“七娘和我不一样。” 前方郎君不疾不徐地提灯前,声线里带细微笑,“哪里不一样,说来听听,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