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长嘶一声,倒在地上,蹬弹两下前蹄,再无生息。
“还跑吗,表哥?”
追兵朝两侧分散,现出那位九五至尊的领头人。
温随以手合上马的双眼,起身面向那些瞄准他的弓手,目光轻蔑扫过,什么也不再多说,举起手里的弓。
对面一排士兵不约而同后退。
“怕什么,他没箭了。”
可突然银光一闪,温随竟抽出自己腿上中的那箭,飞快搭在弦上,根本来不及看清怎样出手,那支箭便离弦而出。
“不好!护驾,快护驾!”
“保护皇上!”
已经晚了,箭支窜衣入腹越过重重掩护,正正刺在皇帝身上。
所有人惊慌失措,无人注意那边的温随,已毫不犹豫拉住弓弦反扣向他自己。
这次是真的没有箭了,温随想,但他还有虬龙,虬龙弓弦柔韧无比,绷紧到极限便利如锋刃。
父亲曾说:温家的儿郎只能终于战场,若有一天被俘,唯有自我了断,方不辱没祖先之名。
粗粝的弓弦被强硬划破脖颈、刺入血管、锁断呼吸,温随没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可叹将死之际,仍见无数箭镞朝他激射而来,怕是恐他死得不够透彻。
他终没闭上眼,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唇角泛起冷笑。
为所谓人臣本分,只好留你一命。
但仇不能不报,这一箭送你,虽未亲眼见你国破身死,却信朗朗乾坤,自有来人替我温家补刀!
致命的窒息中,浑身血液由此遏止,流速冻结直至彻底冰冷。
冷到骨髓里,像有无数箭尖密密实实扎在身上。寒光铁衣,无休无止。
温随不知道死亡原是这么痛苦的事,曾经在冰天雪地的塞外,差点埋骨荒原时,都没觉得这么冷。
当时他甚至还想,死再简单不过。
可后来,后来怎么了呢?
后来有一只受伤的雪狼循猎物气息寻来,温随诱它放松警惕,绝地反击解决了它。
靠着鲜热的血肉温随活了下来,裹着腥味的毛皮在雪地里扛过两天两夜,直至遇到一户牧民才重获生机。
那只狼是真的很温暖。
没想到啊,他都快要死了,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温暖。
就像那个人的鲜血,曾经溅到他脸上时,令人心颤的温暖。
他拼死对他说出那个字,走。
温随做到了,只可惜终究没走出结局……
其实倘若有路活,谁又愿意放弃呢?那只狼,那个人,都是很想活着的吧。
温随拥紧身上的温暖,将脸完全埋在里面。
既然都要死了,他想怎么舒服便怎么来,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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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温随还是蒙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入眼却是陌生的方块地板,陌生的同时又隐约有那么一丁点熟悉。
更奇怪的是,他觉得他抱着的该是雪狼的毛皮,定睛一看却赫然是某人的手臂。
温随抬眼,和席舟低头望来微微含笑的目光恰好对上。
“……”片刻沉默后,他自觉松手坐正,脊背绷得像一棵茁壮生长的小树,身上盖着的毯子滑掉了也没注意。
席舟则将文件夹合拢放在一边,从容不迫地捡起瑜伽毯搭上身后椅背,再扶正歪斜的靠枕。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刚才,甚至这件事的起因经过温随不问,席舟也没刻意去解释。
气氛最尴尬的顶点莫过于对视那一瞬间,之后就渐渐趋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意外地心照不宣。
“12点40了,觉得饿吗?”
席舟先开口的时机也恰到好处,不紧不慢,自然到仿佛老友间的问询。
温随摇头,他是有打算趁机站起来直接从门走出去的,但因偏睡太久,刚暗地里试了下发现右腿有点抽筋,还没缓过来。
席舟变戏法似的从右边口袋摸出几粒东西,摊开递到温随面前。
椭圆的白色壳的坚果,小口露出一点黄绿色果肉,“开心果,先吃点?”
温随看都没看,再次摇头,“不用,我不饿。”
“外面那些人战斗力太强,咱俩的盒饭已经被瓜分了,新订的还在路上。”席舟陈述完现况,又将手抬了抬,“所以多少还是垫垫吧。”
他已经尽量收敛笑意,为免小朋友对刚才的事产生心理压力,怎奈温随实在太过别扭。
考虑到某种可能,席舟收回手,挑了颗最饱满的开心果,剥掉壳再次递过去。
这次他递得更近了些,诚意十足。
温随不是没见识过席舟的锲而不舍,内心稍作权衡,低头瞧一眼,便拿起果仁放进嘴里,同时看向席舟,眼神仿佛在说:满意了?
席舟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