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做得最正确的选择,瞧瞧,我们的阿陈长成了这般健康的姑子。” 说着,她似乎又回到了建元四年的深冬。 椒房殿内灯火摇曳,女子的悲泣似乐声,忽近忽远。 “阿母,阿娇什么也不要,只求阿母放过那孩子……”发髻松散的陈阿娇拉着窦太主的裙裾,悲切哭泣。 “阿娇你糊涂!卫子夫那贱婢现在也怀了孩子,若她生下陛下的长子,你该如何?为了怀上这个孩子,阿母延请天下名医,我们努力了多久,你知多少人觊觎你如今这位置,阿母将你推上后位,你不该如此意气用事。你做不到的事阿母替你做,今夜过后,你仍是这大汉最尊贵的皇后。忘了这孩子罢,她今生与你无缘。” “阿娇不奢求甚了,阿娇甚也不要了……求求阿母让我看看孩子,就一眼,阿母,她是我的孩子……”陈阿娇红唇褪色,面白似骤雨打过的梨花,她仪态尽失,跪伏于地,涕泗涟涟。 刘嫖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知道阿娇若是看到那孩子,定会舍不得的。 狠狠心扯开裙裾,转身出了寝殿。 椒房寝殿中纱帐被门缝中窜进来的风摇动,白木香的气息越发浓烈。 跪在殿外的义家姊妹,看到窦太主的裙裾停在眼前,听到她沉声道:“你们二人,将那孩子处理了。” 闻听此言,姊妹二人心尖一颤,义妁刚要抬首询问,被义妩摇头制止。 黄莹莹的灯影下,窦太主冷漠的声音宣判了那还未睁眼的女婴的命运。 时节正值正月末,长安冬夜这样冷,义家姊妹看着襁褓中的婴孩,双双无声叹了口气。 义妩伸手替孩子掖敞开透风的襁褓,谁料那只小小的温软的手,忽而抓住了她的手指。 “阿姊,我们是医者,医者该救死扶伤,不该见死不救,对不对?”义妁轻拍着襁褓,轻声坚定道。 义妩摇摇被女婴死死抓住的手指,她的心软成一滩水,“她们不要你,我和阿妁要你,你来当我的女儿好不好?” 未央宫高高的宫墙内,这对来自河东的姊妹改变了女婴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至此,姊妹二人一人被困宫中,一人逃亡南越,十三年后,在将要重逢时,又因李家阴谋,阴阳两隔。 怎能不恨呢? 她这两年间都是靠着恨意撑过来的,可那又有何用? 她看着坐在身边的容颜与当年的皇后别无二致的殷陈,这个孩子是她和阿姊护下来的,她们想竭尽全力给她安稳的日子,若有可能,她们会让她欢乐一生。 然而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长安。 义妁知道阿姊,她是那样爱殷陈,她若能护住她,绝不会让她到长安来。 她护不住她的女儿,才会让她到长安来寻求陈阿娇的庇护。 可长安这般波诡云谲,她恐怕也只会湮灭于这般时局中。 她不惧豁出一切去求一个结果,可殷陈不行,她须得让她离开长安,就如十五年前一般。 义妁眨眼将眼中酸涩逼回去,“为了舅父和姨母,阿陈就将此事忍下去罢。你知道你舅父这人的性子,他为官数年得罪了许多人,若李家人对他下手,他绝无胜算。” 殷陈低垂眼眸,覆在自己手背的手清瘦见骨,心中有万千言,却发不出一言。 她极力压制住眼中酸涩,眼前却逐渐模糊。 霍去病心道,若能被这三言两语劝阻,她便不是殷陈了。 三人回到长安时,义妁褰帘瞧长安熙熙攘攘的街道,长安繁华如昔。 她忆起初从河东来长安时,她胸中万千志向,期望着能在长安大展拳脚,挣到了钱便和阿姊开一个医馆,一齐打理,写出一本比太仓公淳于意的《诊籍》更有名的医书来。 然岁月蹉跎,她的壮志早已消磨。 她放下车帘,转眼看看郁郁不乐的殷陈,“好想吃胡饼,烤得脆脆焦焦的,撒上芝麻,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我知道哪有好吃的胡饼。”殷陈听她这样说,立刻叫车夫转头往东市去。 她掀帘下车往胡饼摊去,义妁这才看向边上跨在马上的霍去病,“还未来得及恭贺霍郎君得封冠军侯。” 霍去病微微颔首,“义医者今日那番话,绝不是只说给殷姑子听的罢?” “我知她的性子倔强,定会千方百计去刺杀仇家,希望君侯能替我劝劝她。” “晚辈不会劝导人,相反的,晚辈此次只会支持她。” 义妁闻言一笑,“少年意气果真豪迈万丈,可她斗不过那些人的。”
宣判(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