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的婚房里, 新娘子坐在拔步床上,穿着银红的嫁衣,头上顶着绣着喜庆图案的盖头, 似是等着新郎过来。只是虽是端坐着, 却似乎在隐隐动作着。
旁边同样打扮得喜庆的丫鬟忧心忡忡:“侧福晋, 别吃了。”她嘴上说着, 还是不舍地递了樱桃大的点心过去,能让新娘子一口一个,不污染衣裳。
元夕吞下口中食物,在盖头里正色道:“一整日都滴水未进,若再不吃一些, 我在太子跟前饿晕了可怎么办?”
碧儿叹气, 格格便是如此, 借着太子当借口, 在大婚这日吃吃喝喝, 幸好分量不多, 否则她是万死都不能给的。依她看,格格满脑子都是吃喝, 哪儿是为了太子啊。
她又素手一摊:“碧儿, 我渴了, 倒点茶吧。”
碧儿叹气:“最后一杯啊,侧福晋您可千万别吃喝了, 成亲夜里, 万事总要忌讳些。”
元夕都省的, 可是太子还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吗?装得温柔端庄, 她在太子面前难道忤逆的话说得还少吗?只是碧儿也是一片好心, 因此元夕喝了茶盏里香口的茉莉花茶后便乖乖坐着, 没再乱动了。
太子娶侧福晋的大婚到底还是有喜宴的,因为他与兄弟们感情渐好,也有人敢劝酒了,因此他一进门,元夕隔着盖头也闻到了来人一身酒气。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太子爷,您小心台阶。”何玉柱扶着胤礽进来,尽管太子爷只有三分醉意,他也生怕这位爷在大喜的日子里摔了。
这位元夕姑娘以前是什么待遇他都是看在眼里的,爷也是真的高兴,若是摔了,影响了好日子,他这贴身伺候的活计也别想干了。
元夕坐在床上,浑身僵硬,按照规矩她就应该等着太子来掀她的盖头,可她就是下意识动了下想去扶,明明在忠诚公府不曾如此。
果然是奴才当久了……
这一年一来,她的肌肉反应已经忘记了做宫女的规矩,宫嬷嬷用心教导着,怕她露着宫女礼仪显得轻贱,逼着她改过来。虽说无论她表现如何,鄙夷她曾是宫女的人,难道不是同样认为她低贱吗?所以啊,也不必在意旁人的想法,毕竟人家的高贵在于家族,她可是靠着自己的脑子抬旗的。
自然呢,她脑中知识也是来自后世积累。
可是听到“太子”二字,元夕还是忍不住身体一紧,总觉得就要忙行礼问安了。这种感受让她心里觉得非常不舒服。
她又忍不住想到太子的特殊待遇,钦天监算的好日子,康熙三十七年冬季一共就两个成婚的吉日,一个早就被指给了八阿哥,他要迎娶未来八福晋。按理来说,就不该再有别的婚礼了,实是礼部户部忙碌不过来。
可康熙一声令下,硬是让两部兼顾着,哪处都不能有不妥,两部之人日夜忙碌着,叫苦不迭。最后还是太子出了主意,让吏部出面,招了一些小吏进来,又返聘了因为某些原因赋闲的大臣,这才让两部官员能轻松些。
元夕在背后深藏功与名,大学返聘退休教授本就是常见的,而稍微了解过那些赋闲大臣就知道,个别是掺和进党政成了炮灰,个别却是说错话或者被人算计,康熙才把人放在那里冷一冷,实则日后或可启用。因此曾经她便和太子提过此事,只是太子在婚仪上才借故提出罢了。
正想着事,眼前忽地一黑,太子的影子挡住了盖头下透露的光线,他身量极高,站着如一堵墙,高大的黑影给元夕心里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何玉柱恭敬地送上一柄金镶玉如意,元夕便看见盖头下伸进玉如意的柄,然后下一秒,盖头便被轻轻挑起,露出一个满头珠翠却低着头的女子,看不清神色。
这场婚事她并没有那么期待,可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毕竟是自己接受了的,所以心里有些紧张,肺里也感觉空气稀薄。
太子坐在元夕身边,酒气味混杂着檀香,味道不算好闻。
礼仪嬷嬷伺候元夕用子孙饽饽,煮的半生不熟的,她还要咽下去,说一句“生”,然后众人鼓掌。
她哪儿像是新娘子,更像是大婚礼仪表演艺术家。
成个婚,跨火盆,换宝瓶,她全都看不见,处处靠人扶着,能看见的也只有眼前红布。吃了半生不熟的饺子,谁都比她笑得高兴些。
而后又是饮合卺酒,若不是之前宫嬷嬷教导过,恐怕元夕看到合卺酒的杯子都要惊骇下。这根本不是电视剧里的交杯酒,而是一联双杯,中间酒液相通,真要饮酒,两个人的头挨得极近,热气都熏了一脸,。元夕身上涂着香粉自然是芬芳沁人,可太子身上的酒气就实在……
元夕忍着,两人呼吸交缠地饮完合卺酒,再经过一些祝福性礼节后,礼仪嬷嬷终于退下了,太子身边人服侍她梳洗,元夕也被帮着摘下钗环。虽然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元夕还是自己来做的,可今日的发型实在繁复,钗环太多,她扯的第一下就拽下根头发。
罢了罢了,交给专业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