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甬道上,一行人站着对峙,贴着墙根跪着四个宫人,其中两个宫女正在机械地扇着自己巴掌。
如答应也没想到突然就扯上了太后,本来只是想惩罚锦绣,只要没人提及太后,这事儿便能遮掩过去,偏偏太子直接挑破。她忙对锦绣和元夕道:“原来是宁寿宫的,快快停下。我竟不知,想必她们只是不小心倾倒了食盒,不是故意吓着本小主,太后的宫人规矩必定是不差的——哎哟,本小主肚子不舒服,小翠,快扶本小主回去。太子殿下,我实在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如答应借着腹痛告退了,她怀着皇嗣,纵使众人明知她装模作样,却不会有人揭穿她。无他,因为她有了皇嗣。
在这皇宫中,就算哪个妃嫔犯了杀头的大罪,只要查出有了皇嗣,也可以挪到生了孩子再死。在皇室血脉面前,似乎一切都可以让步。
胤礽给了跪着的四人一丝眼神,道:“起来吧。”
“谢太子爷。”
四人先行谢过才站了起来。
胤礽没再说话,径直往前走。元夕目送一行人离去的身影,一时脑子里空无一物。
自扇巴掌让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屈辱,一时间纵使感谢太子拯救了她,却也不觉得欣喜。她自扇了十四个巴掌,锦绣打得更多,两人俱面部发红,沉着脸。小婷小声道:“对不起,锦绣姐姐和元夕姐姐,若非是我弄到了食盒……”
“不怪你,她分明是冲着我来的。”相遇是巧合,但相遇后的针对却是蓄谋已久。
元夕忍下怒意,只道:“你重新去领一份饭,我们先回去了。”她不想顶着这张脸站在甬道,不想让旁人看到她掌了嘴。
从御膳房到宁寿宫并不远,这段路程不足以让元夕冷静下来,她只觉得愤恨,竟冒出鱼死网破的念头,可是她不想死。
修剪得平整的指甲深深地扎进肉里,她也不觉疼痛。
元夕这一次再度深刻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穿越数月,她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一开始便进了宁寿宫,有品级,待遇好,争斗少,主子和气,嬷嬷们虽严格却无故意挑刺,小厨房的公公时常分些点心,同事之间也少算计,纵使如云先前嫉妒,却也只是拈酸吃醋,并未真的动什么手脚。
她只道是宫里人都是有脑子的,没人会明晃晃地针对。可今儿,她真是开了眼了!
蛮横无知,毫不讲理,仗着自己是孕妇横行霸道!
所以,她们所谓的上三旗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命如草芥。元夕不曾享受过原主在宅邸中的待遇,原主记忆中的珠宝首饰对她而言太陌生了,她一穿过来就是宫女,干得就是伺候人的活。说是出身上三旗包衣与旁的宫人不一般,在上位者面前还不是一样,即使那个上位者是一个品级低的答应。
元夕冷嘲一笑,她果然是双标狗。
锦绣挨巴掌的时候她想着忍忍就过去了,自己挨巴掌便觉得要死要活,果然是巴掌不打在自己脸上不疼——可是她的做法却是一样的,忍。
除了忍,她还能如何?
她敢豁出一条命去顶撞如答应吗,她不敢,她太惜命了。她不敢离开宁寿宫,不敢被贬为粗使宫女,因为她受不了苦。在这宫里,苦的实在是太苦,她只敢同情一下,却万万不敢同位处之。
她冷冰冰地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元夕,你果然只是个庸俗的凡人。
*
江嬷嬷、高娃嬷嬷、秋水、香芹等人在宫女饭厅等着晚膳送来,清宫用晚膳的时候大约在下午三点,说是晚膳,在现代不过是用得晚些的午餐罢了。一开始元夕并不习惯,后来也渐渐接受了。
元夕和锦绣拿着食盒进来,秋水正要笑着打趣她们耽误了时间,忽见俩人面上赤红的巴掌印,又惊又怒:“这是怎么了?”
这几个月元夕可是由她教导,虽然有些傲气,但为人却和气,在宁寿宫里从未与人有过矛盾,之前如云拈酸吃醋,俩人也没吵过架。只是出去领个饭食,怎么还惹了祸事、挨了罚呢?
江嬷嬷面色一沉,冷静道:“先把东西放下,小平子,你说说发生了什么。”
小平子放下食盒,也愤愤道:“嬷嬷不知,我们拿了晚膳,在道上遇到了如答应。姐姐们和小的都规规矩矩行礼,那如答应让我们保持着半礼回话,小婷绷久了没拿出,结果食盒倒了,如答应便罚锦绣姐姐扇自个儿二十个巴掌……”
他这边说着,元夕和锦绣自顾自坐在了绣墩上,元夕这边生着气,手上不愿意动,锦绣还忍得住,动手给自己倒茶。
“……锦绣姐姐打了几个,她嫌姐姐手劲儿小,又多加了二十个巴掌。元夕姐姐求情,结果她也被赏了二十个巴掌。幸好太子爷经过,知道咱们是宁寿宫的,便阻止了如答应,奴才们这才得幸回来,不然,还不晓得两位姐姐要受什么磋磨呢!”
“你先下去吧。”江嬷嬷挥手让小平子下去,又看向锦绣元夕,叹气,“人家是主子,你们是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