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正是元夕当值,她坐在太后寝殿外的秀墩上,脑子里不停地回溯着白日的情形。旁边一同守夜的秋水先在地铺上睡了,再过一个时辰便换她。
她在脑子里回忆着白天学的蒙语,睡前在脑子里过一遍白天的知识能记得更牢靠,当初高考她也不曾如此认真,果然上班和读书是不同的。尤其这上班地点还是在封建王朝。
突然,她听见太后的床榻传出翻身的动静。
宫中人士的睡觉姿势都是经由嬷嬷们□□过的,太后娘娘在前朝入宫也是经过这一遭的,日常睡觉都很安稳,基本上刚睡着和睡醒来都是一个姿势。这会儿这样的动静不是没睡着便是睡醒了。
原身出身包衣世家,虽然最初没想着送进宫,但睡姿是这时代官员子女都会练习的,因此她在初进宫学规矩时倒没怎么吃过睡姿的苦。
元夕瞧着酣睡得香甜的秋水,这么晚了太后必不可能是没睡着。她还是自个儿去看看,让秋水先休息吧。
她轻声走过去,隔着床幔轻唤了一声:“太后娘娘,可是醒了?”
“嗯……给我倒杯清水。”太后轻声回应着,许是还不太清醒,嗓音中带着困意。
寝殿里的雕花圆桌上夜间常备着温热的清水,她们夜里当值时时都要盯着水,若是温度不对了自要即使替换,未免太后夜间醒来想喝水,水温却不适口。
太后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秋水听见动静也忙起床,整理好仪容过来给太后行礼,问道:“太后娘娘可是饿了?需要小厨房传膳吗?”
太后有一丝意动,却又有些嫌弃:“莫不又是那些油乎乎的卷子,那有什么意思。”
“您不若吃些点心垫垫?”
见秋水忘却了那位张大厨的存在,元夕补充道:“蜀地的那位张大厨夜里也当值,您晚上用他的酸菜鱼不是觉得香吗,或许那位大厨在宵夜上也手艺不凡呢?”
也难怪,秋水不吃辣,晚间对那碗酸菜鱼很是嫌弃。张公公顾忌太后的身子和口味,酸菜鱼里只是少少点缀了些茱萸和花椒,更多是酸爽开胃,这也让太后晚上多用了一碗米饭;可给她们吃的则是张大厨一贯的水准,多多的茱萸和花椒,闻得让人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太后点头:“那就让他传膳吧,别弄些汤汤水水的,哀家不想吃。”
“是。”元夕正要应声,没想到秋水应了一声,她示意元夕留下,她退了下去。
元夕有些无措,按理说应是她下去传膳的,但既然秋水退下了,她自然要留下服侍太后。“太后娘娘可觉得热?需要奴婢为您打扇么?”
“嗯。”
太后享受着凉意,闭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得,她就知道太后压根就记不住她的名字。
元夕面上依旧乖巧道:“奴婢元夕,今年三月份被高嬷嬷挑到宁寿宫里,迄今已满四个月了。”
“哪个旗的?”太后闭着眼睛养神,虽说这位是宫里最和气的主子,但身居高位久矣,多少有几分不怒自威。
“正白旗瓜尔佳氏。”元夕低眉顺眼道。
“到宁寿宫不过四个月,你的蒙语已经说得很不错了。”太后点点头,睁开眼看着元夕,突然想起来,这就是前几日她说过的那个黑丫头。不过夜里寝殿少点了几盏灯,倒看不出来这丫头黑不黑。
学一门语言最快的方式就是提供那种语言的环境,在蒙语环境里被熏陶了四个月,嬷嬷又认真教导,元夕每日睡前又会回想白天学习和听到的蒙语,自身记忆力好加上足够努力,自然很快掌握了蒙语。
“多亏了高嬷嬷教诲,奴婢才能尽快掌握蒙语。”
元夕回着话,手上团扇不停,依旧徐徐为太后送着凉风。
“瞧着你不似十四岁的模样。”
宫中小选的宫女最小也是十三岁进宫,只有被买进宫的宫女——也多是汉家女孩——她们才会从几岁就被买进宫,从粗活做起。元夕知道自己的年纪瞒不住,便老老实实道:“奴婢十一岁就进宫了,学了一年规矩,今年只有十二岁。”
太后了悟,很多小选的宫女也有改过年岁的,小选毕竟是选宫女,比不得大选是选妃嫔,管得没那么严,这已是宫中常态了,算不得什么。
元夕虽有一颗“奋进”的心,可她实在不擅与中年妇女聊天,尤其还是一位身为“大老板”的宫闱妇人。她能聊什么呢,孩子?孙子?聊哪个不是找死?罢了,说多错多,她还是闭嘴吧。
太后倒是饶有兴致,大概她甚少遇到能和她用蒙语说话的小宫女吧。“哀家看你身量瘦小,平时是不是吃得极少?”
元夕微微摇头:“宁寿宫的膳食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时常奴婢们还能尝到太后赏的菜,这样的好日子旁人都羡慕不来,怎会吃得少呢,每一顿奴婢都恨不得多长两张嘴呢!”
也的确如此,她和其他三个二等宫女都只觉每日都吃不饱,她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