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领奉行的卷宗里查到了三年前, 鸣神岛北边,就在你说的那个地方,有关于邪祟作乱的报案。”
鹿野院平藏顿了顿, “你的妻子, 美春子夫人, 就是因为那只邪祟——也就是你的兄长而死的吧?”
玄门苦笑了一下:“你说的对,就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只邪祟竟然是我的兄长。”
他仰起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叹息,还是在压抑情绪。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犹豫地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小声地安慰道:“玄门先生,不要哭……”
“没事, 我没哭……真的,你看。”
玄门低下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本该知道的, 我早该知道的……早在那只邪祟见到我,却试图躲开时, 我就该知道的……那是我和兄长幼时躲开父母传信的密文啊, 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怎么会认不出来……”
玄门用力地捂住脸,到最后声音中已经带着哽咽。
所有的猜想都已经得到了验证,平藏叹了一口气, 站起身:“玄门先生, 我们想出去吹会风, 先告退。”
几个人都默默地站起身,离开了屋子,给玄门次郎留下了自己的空间。
刚一出门,众人就听到那个漏风又不隔音的屋子里传来完全挡不住的哭泣和哽咽声,但大家都默契地装作没听见,只是走远之后再小声地开始讨论。
尚且还一头雾水的荒泷一斗最先开口:“那个,平藏兄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那个玄门就忽然杀了他兄长?他妻子又怎么会因为他兄长而死掉的,发生了什么啊?”
他尽可能小声地询问,但语气里的迷惑和震惊完全遮掩不住。
“是这样的,”平藏从头开始讲起,“我昨天晚上将那本《春日残忆》又仔细翻看了一遍。按照那上面的说法,在这本回忆录完本之前,玄门次郎大概一直以为他的妻子是因为他而去世的。”
“因为他而去世?”荒泷一斗更迷惑了,“刚才不是还说,玄门的妻子是因为他的兄长死掉的吗?”
“这就是事情发生的原因之所在啊。”
平藏说着,翻开了他随身带着的那本书的目录,“你们看,这本回忆录虽然由一个个短篇构成的,但整体的结构却分成了上下两半。”
他手指着目录上的分卷。
万叶鼬踩在阿今的肩膀上探了探头,这才看清了平藏手点着的地方。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如此。在将书交给你之前,我也大致翻看过一遍。如果说上卷的主题是‘往事如春日,既逝而不可追’的话,那下卷的主题,就应该是‘恨昨日太短,来生漫漫无期’——比起上卷来说,掺杂了太多对自己的怨愤,甚至憎恶。”
“没错。”平藏满意地抬头看了一眼万叶鼬,“造成这些变化的答案,就藏在这里。”
他翻到一页,手指着其中的文字。
“春日鸣草繁盛,轻风拂过时,常有铃音。妻常采撷两支,携以归家,言曰‘信手为之’。然鸣草常生于影向山北,与家中距离甚远,怎可谓之‘信手’,呵呵。”
荒泷一斗一字一句地把那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然后才恍然大悟:“所以玄门他之前一直以为,他的妻子是因为那天又去采鸣草,所以才不小心掉下山崖的吗?”
“就是这样。”平藏合上书,点点头。
“我后来又去问过玄门家原址附近的邻居。他们告诉我,自从美春子夫人去世之后,玄门次郎就一直闭门不出,很少和他们交流,直到前段时间才忽然振作起来,不仅往出版社送了一本新书,还卖了房子搬了新家。”
“我们之前去八重堂取这本书时,那位黑田编辑的说法也是差不多的。”
万叶鼬道。
“这就说明了玄门家曾经的邻居们的证言是可信的。”
平藏道,“但是最关键的一点并不在这里,邻居们还向我提到了玄门最后一次和他们交流时的内容,就在他搬家之前。你们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吗?”
“说了什么?”
荒泷一斗立刻就很配合地问道,随即对平藏的卖关子表示了十分的不满,“哎呀,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卖什么关子啊!”
平藏摇摇头:“抱歉,侦探的职业病。不过,我想你们应该也猜得到,他们那时候聊的,就是三年前美春子夫人去世时,影向山北边的那些邪祟传言——而作为阴阳师家族的后代,玄门次郎绝对不会像他的邻居们一样,将这些传言仅仅当做传言。”
他抱起胳膊来,眼睫却垂落下去:“这一切事情的起因,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最后还是万叶鼬带着叹息的语气开口:“所以,明明真相就在自己的身边,距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然而玄门先生却因为这三年的闭门不出,一直没能发现。而等他知道这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