梢淡淡梳头油味道。 虫鸣草动,月朗星稀,寂寂闲庭,四野苍茫,幕天席地的黑暗将他们包围。 他们的天地只在帷帐内,她在他怀中,他的血脉在她腹中。小小的人儿蜷缩着,他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彼此肆意无间的靠近,感受她的温度和呼吸。 此刻的他如此放松却又满怀期待。 没有宏大的愿景,惟愿母子平安。往后的日子和她长长久久的厮守,看她相夫教子,护她岁月平安。 爱意的涌动,产生了让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朴素和卑微。 一定要是个儿子呀,和父亲一同守护母亲。 动了动了,凸鼓的腹中明显动了动。儿呀,是你在回应父亲吗? 周彦邦大喜,大掌摩挲着肚腹,心花怒放!毕竟才失了长子,对这胎愈加上心。手搭肚腹,彻夜不舍离开。 良宵易过,便是天明。 帐子开合之间眼前忽明忽暗,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苏锦醒了,睁开眼就睡不着。 周彦邦已经起身,下人们恭敬的垂手侍立,竹透雕漆盘平整的放着靴、袍、袜,官服,官帽,碌带,朝板。 小丫头正举着盆服侍他洗牙净面。苏锦还没梳头,披衣下床,抵着腰,垫着脚帮他整理官帽。恐她抻着腰,他连忙弯腰下背。 “还早,睡去。” 不是他说,她真的是神色疲惫,眼眶发青,孕后期总是睡不宁。 周彦邦看到了摆摆手让她走,倒是苏锦不好意思了。 “昨儿动静大了些,又说了会子话,想是爷没歇好,今儿换个地方歇吧。” 她哄他。 “总撵我!” 他嗔她。 丫头婆子们都憋着笑,极少看到严肃的大爷家长里短。如今跟夫人拌嘴,倒像是神仙下凡,多了些世俗烟火气。 正说着话,高盼儿屋里的丫头墨雪进来就说。 “姨娘说三爷昨夜里起热了,特来请爷的示下,现下如何是好?” 屋子里温馨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众人皆面面相觑。 林初兰在心里骂道‘黄鼠狼,四处放臭气。搅家精,真是败兴的灾星’。 苏锦叹气,可不就来了。 “可是我说的,今儿要挪地方了?” “多晚说挪。不用你安排,且榻上歇着。” 墨雪没得到回应,依旧跪着听令,周彦邦边擦手边交代,全无好气儿。 “不爽利请大夫,这要请示什么呢?特特儿的跑来告诉我,我是大夫吗?做事情本末倒置,毫无章法,蠢笨的东西,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下去。” 啊,这这这,往日都去瞧瞧的呀?今儿怎么…… 吓得赶紧退了出去,本指望这趟差事讨姨娘个好,如今却被灰头土脸的骂了回去,姨娘那头还要再骂一通,真是晦气! 苏锦绞了块帕子递给他揩面,淅沥沥的水声,镯子碰上铜盆丁零当啷的声音,丫头婆子们都看着小夫妻和睦样子。 一行人正忙着,周菀一路小跑冲了进来。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穿着石榴红的小袄,怀里抱着一个通红的大柿子,就往里苏锦怀里塞。 “姑娘好早,又来给夫人簪花了。” 林氏和婆子丫头们都笑了起来,小小的人儿看到严肃的周彦邦,怯怯的往苏锦身后躲。 “别怕,是父亲,去,叫父亲。” 苏锦轻声安慰小人儿,周莞总也不肯,扎开膀子要她抱。 “跟着她的婆子呢?夫人现下如何经得住她磨搓?人呢?你们是怎么当的差?” 说毕将帕子往盆里一扔,慌的奶母赶紧跪下。 “姑娘不常来,今日劝了不听。奴婢原是拦着姑娘的,可姑娘不依,直往夫人房里奔,奴婢是一路追到过来的。扰了夫人清净,该死该死!” 奶母子何曾见过周彦邦,如今见一次竟是发火。忙不迭的磕头请罪,众人也是屏息凝神不敢言语。 “她不依你们就由着她,那要你们干嘛,叫周升,趁早打发了,换能行的!” “爷早起肝火旺呢,恁大气,要打要罚的,众人吓的像小鬼,姑娘怎么能不怕你?” “带孩子又不是办公事,她能听你的?这丫头从小跟着我,原是我说她闹了就到我这来,也不问清楚就怪罪,真要怪罪可是我首当其冲?” 帕子往他怀里一塞,反怨他。 “你总是这样,丁是丁卯是卯的,让人怕你。这是在家中,又不是总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