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盼儿也同样在这个午后得知了消息,她正在给周彦邦缝制里衣。银灰色宫缎,高盼儿手巧又知他尺寸,从跟了他起,他的贴身衣物皆是出自她手。儿子稚嫩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无父何怙,无母……?” “无母何恃。” 高盼儿冷着脸训斥,虽然强上孝廉许多。可她希望自家儿子乃人中龙凤,天地灵秀,背书这种死板事,还能记不得、认不识、背不上?她在看不过眼! “你父亲似你这般大,早已出口成章,过目不忘,教过一遍再不会错!你要争气,讨父亲喜爱,比下去那个蠢材,知道吗?以后你父亲的人脉衣钵,这府上的恩荫都是你的。下次查书,背给父亲听,说你记得父亲养育之恩,要学杨香扼虎救父,记住了吗?”孝贤听话的点头,只要母亲高兴,让他做的他都会去做。 墨雪慌张的跑进来,耳边一通嘀咕。 啊! 细小的针猛的扎了手,血珠子冒了出来,一颗心如坠深渊!不行,不行,他怎是这般倒运,这般不中用!回家,回高家,现在、立刻、马上! 此刻,高家的厅堂上愁云惨淡,赵氏一脸阴郁的坐在上首,柳氏‘哎呀呀,啧啧啧’的可惜,攥着帕子,踱着步子,来回的拍巴掌。 “什么?摘了官印子?不能是假消息吧?何时的事?他这下去了,日后通门路,找关系仰仗哪个呢?还有、还有,你兄弟生意才开始,他这一下去不是没了靠山!这到底是开罪了谁?整治的这般厉害!如何是好呢?本指望他拉扯,谁想……。嗐、嗐,不中用不中用!” 听听,往日威风体面、雄韬伟略的姑爷顿时成了不中用的弃子! 高鹏举一袭白绸子长衫,摇着川扇,油头粉面的样子却也生出几分倜傥。他如今在城北乐水街上新开了家当铺子,便也打扮的人模狗样,这番打扮是为了体现自己儒商的风雅。原本鼻涕虫似的黏在交椅上的人,闻言也站了起来。忍不住在妇孺们面前发表点评,只见那扇子忽上忽下,好似挥斥方遒,好不意气风发! “你们懂个甚?外头的事你们能有我知道?开罪了谁?说出来惊掉下巴,开罪的可是天字一号人物,正是当今的天家!” 柳氏果真惊掉下巴,捧在手中茶盏没端稳,丁零当啷落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大喊:“什么?天家!他长了几个脑袋,没人得罪了偏要去开罪天家。真真糊涂行货子。”复拉住高鹏举的手:“我儿,却为何事?不能牵连咱们吧,治个株连抄家的,咱们可是一个铜板没听到响,陪了你姐姐又搭进去咱们家,亏大发了呀!” 哭喊着转头怒骂高盼儿:“死蹄子,叫你张致,叫你狂。正经夫人不做,寻死觅活做小做妾做姨娘,结果还落得这个下场。鸡没偷成,反蚀把米。哎呀,我的命怎地这般苦……” “够了!”赵氏的拐杖‘咚’杵地,柳氏一汪子眼泪生生憋了回去:“鹏举,你说下去,所谓何事?” “出质之事,天家指派谁就是谁。都是儿子,谁敢不从不是,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谁不知道天家偏爱俨王,自幼养在身边哪能舍了去北边蛮荒之地。偏咱们这位大爷,梗着脖子要天家改主意!嗐,我就想不通,你家这聪明绝顶的周家进士大爷……” 转而扇子指着高盼儿,被高盼儿一把打掉,鼓着眼恨恨的瞪他。 “嗐!” 高鹏举眼珠子一转,本想发火,想想算了。 “我说这话,你爱不爱听都是实情。他犯了天家忌讳,日后登大宝的必然是俨王,立储是早晚的事。喜欢的才留在身边,厌恶的打发的远远儿。爱谁不爱谁,还需多言吗?出质之事得罪天家又得罪俨王,要不能把他贬到那鸟不拉屎的地界?穷乡僻壤,做个芝麻粒大的小官,他好歹是进士出身,做到三品眼看尚书之位势在必得,一下子功亏于溃,不是打脸吗?” “你不知,朝堂上,往日和他亲厚的阮廉阮大人,还有凌驸马爷,都避的远远儿。这些大人们站的不比咱们高,看的不比咱们远。你家爷们朝中被孤立,无人搭理已经许多日,这些你只是不知道罢了。依我说,他这一走再难东山再起!姐姐你押错了宝,要不守在周家宅子里,要不再另寻出路,做兄弟的也不能置你于不顾,不是?” “什么出路?快说。”高盼儿不急,赵氏却急不可耐,催着高鹏举讲下去。 “南白街钟山老王爷府上,老王妃将殁。老王爷年纪虽大些,却也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人老心不来,正要寻一门续弦。你若去了她府上,又有这一身服侍人的好功夫,还不登时做夫人。似你这般费劲,一点不绕路!老夫少妻,梨花压海棠,却也妙哉!” “畜生,孽障,那老王爷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姐姐青春年少,又有哥儿。天杀的,亏你说的出,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