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氏半夜里忽然听到敲门声,唬的她以为是来收租、要债、抓丁的。才刚要把男人藏起来,却听闻是高府里送信的。什么?高鹏举奸污柳宝珠,叫她过去领人回家? 回家?回是不可能回的,老娘求佛拜庙,盼天盼地,盼的眼都烂了,怎可能回家? 斫头的王八,攮死人的杀肉。我儿宝珠,宝珠我儿,莫怕,莫慌,看为娘如何翻江倒海! 皮氏表面上嚎啕大哭,驴马畜生的乱骂,实则心里头却明镜儿似的。心中暗道,我儿好样的,死丫头终于开窍,老娘等的就是这一天! 皮氏激动的一夜未眠,想了一宿的对策。镇定,一步步来。 这不,天蒙蒙亮时便到里长家借了一头驴打算骑了去高家。她男人骂她败家,丫头被人欺了还有心思雇驴,那驴是咱们骑的吗?主要是付不起这钱啊! 皮氏指着她男人鼻子骂:“一个两个缩头乌龟,都指着我一个妇人出面撕掳。雇个驴也要说,不雇驴我走着去,是要废了腿吗?没出息的囚囊,我不光雇驴,我回来还有车马,且等着。” 她男人被骂急了眼,只说把丫头好好儿带回来,能给些钱就更好。 皮氏十分不屑,冷哼:“回来?入了宝山还有空手回的道理?她指定要留下,还要留下来做主子!” 皮氏就带着一腔盘算,满肚子城府杀进高府。 柳宝珠圆圆鼓鼓的身子扑上来喊娘,皮氏伸手就是噼里啪啦一通嘴巴子。 “别喊我娘,谁是你娘,整个宛溪都知道你被人污了,咱们家被唾沫星子砸死,连带着你弟妹都没法出门。我不管你,脏了身子的被人指指戳戳,活着干吗,拿绳子来勒死她!” 当着赵氏和柳氏的面,坐地撒泼,这本事算是宛溪妇女的真传,火候比之柳氏更加纯熟。 这骂给谁听?又是哭给谁看呢? 柳氏面儿上有些过不去,白着脸说:“嫂子是怨我喽,宝珠这丫头也是不省事,凭白的往爷们屋里跑。我儿正血气上涌的年纪,可不就是……哎!” “天么天么天么,姑奶奶说的甚话。” 皮实逼上前去连连啐上几口,拍着胸脯嚷道:“原是我们没廉耻,原是我们长了那卵子!你养了个站着撒尿的反倒怪起我们女孩儿,天底下没这道理,我女孩清白着呢!” “这,这这……” 皮氏鼓着两个眼珠子似要掉下来,赵氏不言语,那孽障又不在。这混账儿子做下这丑事,倒叫人收拾烂摊子,柳氏望望你又望望她,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那、那么,宝珠留下来……” 柳氏心软,赵氏却不吃这一套,只听“砰”的猛拍乌木桌,惊的柳氏活生生把话咽回去。 “丫头子勾搭爷们,确实该死。要死拉到外头去,休脏了我家屋子。”高家一贯如此出了事都往人家头上扣。 皮氏登时怒了起来,推搡着着柳宝珠上前:“若真是如此,我们全家投河。若另有缘由,我们一定要讨个说法。宝珠我儿,你莫怕,娘在这儿。你照实说,咱们全家的命都在你手里。” 柳宝珠呜呜哭起来:“原以为表哥念书用功,没想表哥在看那、那种册子,送盏茶的功夫,拉住了就解汗巾子,就……” 啊,啊,柳氏也惊呆。 “你先脱的衣裳,还是他先挟制的你?是不是他喝了酒,无意冲撞?” 皮氏见有转机,顾不得臊不臊,拽住了往死里问。 “没有,表哥清清楚楚,他看了那册子,还让我跟着学。喏,还让我看这个……” 皮氏劈手抢过,一个巴掌大的葫芦,葫身上烙了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好啊,分明是你家爷们看淫、书,强拉我我儿泻火。人证物证都在,什么有意无意,糊涂清醒,我女孩的清白没了,回去也是个死。不给个说法,我们娘俩就吊死在你们大门口、撞死在衙门口,叫这京里的官老爷看看,你们是怎么欺侮亲戚,又是怎么逼死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丫头的。呸!亏还叫你姑母,还大家子爷们,呸呸!” 拉过啼哭的柳氏往柳氏跟前凑。 “是不是你儿子奸污我女孩?是不是他强逼良女?是不是他解的汗巾子?那东西是不是长在她身上?三亲六眷的,非逼着我去递状子打官司不可吗?” 这一通连逼带骂,寻死觅活,柳氏被皮氏揉捏的面团一般。 被人捏住了短,皮氏又技高她一头。无奈,猫咽一样拧帕子哭。苏文茵面前她是常胜将军,可她嫂子来方知,宛溪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畜生养的,混蛋种子,香的臭的都往炕上拉。自家提裤子跑路,让老娘被人大口啐,我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