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了几句? “人家嫁汉穿衣吃饭,好么,瞧瞧这屋子三个窟窿四个眼子,坏衣烂衫,一屋子破烂,野狗也比我们强些。你不是自诩周家正经支脉,长房子孙吗?为何那府上年下从初一到十五都不叫你进去走走?过年发份例也不支会你?奶奶婶子的叫的亲热,谁拿你当个人看,正经你连他们新夫人的狗都不如!” 继续。 “又是谁说抱着周家这棵树,总能摇下几片叶子?慢说叶子,就是灰也没落下来一丝儿。我看你大门上的小厮也比不得,戴督管可曾拿眼瞧你。成日里米缸空空,干净的都能当镜子使。敢情我们不吃五谷,大冬月里往那巷子里把嘴一张,西北风灌灌就肚饱。是草虫吗?” 再来。 “叫我们娘们喝风饮露?何如掐死这孩儿,咱们丢开手算了。留在这边真真活现眼!我要回南边去,你丢的起人我现不起眼!” 现在想想虽然说了多了些,可哪一句有错呢?周家也忒不仁义,自家真金白银过的玉皇宝殿一般神仙日子,指头缝里漏一点子也够了。为何不能帮衬下自家子侄?不是当了新夫人给孩子的那对赤金铃铛镯,这个年都置办不起来。可恨这贼人得了钱先去窑子里孝敬,自家和孩子的新衣裳也添不上。嗐!日子咋这样艰难,真不如她的狗! 男人不争气,破屋烂瓦,忍饥受寒。潘氏越想越气,孩子哭,她也哭,一行哭一行骂:“是你不长眼,托生错了,兴泰街上门口有三马石、石狮子石鼓的才是富贵地。你没贿赂阎王老爷,被他蒙了,殊不知一样姓氏两样人。这里可没奶母丫头,娇啊,儿啊的宠你。休要再哭,自家惯自家,好不好,我打你!” “砰”门被猛地撞开,鞋也不脱,大喇喇往炕上一躺,吩咐起来:“去给我烧洗脚水,点茶我吃,瓜仁芝麻香茶,熬的浓稠,快些快些。” 潘氏以为是进了蟊贼,心中想着偷到我家来也是你不长眼,却没想是自家口中的骡马王八。一来便吆五喝六,好大的口气!心中正气着,哪里肯搭理他。忽然生铁似冰冻的手塞入她怀中一包物件,趁机还摸了一把。潘氏被激冷的待要破口大骂,却又觉不对,慌的鞋都来不及穿,忙放炕桌点灯。 昏黄的灯光下,桃粉色缎子包袱内,藕色双绉帕子里裹着散碎银子。金银首饰、玉石珠翠,这些潘氏都没放在眼里,唯独盯着双蝠含珠绞丝金簪连连咂嘴,爱不释手。 “啧啧啧,嗳嗳嗳。当家的你是在哪发了财,想我年下浑身上下一丝新气儿都没,这簪子让我插戴几日,让这头过过瘾!” 说来也奇,妇人不问财物从何而来,只忙着便往头上插。被周孝荪劈手夺下,给你?你可是针尖上能削铁,苍蝇身上也要刮些油的货!我还不知道你?东西到了你手上可是耗子钻油壶,有进无出了! 看么,再来瞧瞧这蠢妇人的身姿。水桶般的腰,下垂的奶、子,焦黄的板牙,粗大的关节,敞着破袄蓬头垢面。看到银钱那粗鄙的样子,涎水都要流下来。再想起她骂起人来的恶毒和泼辣……嗐!真真是时运不济寻了这么个货色!再想想今日周玉贞身上那份纤细、滑腻、馨香、温柔,真是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如今我是当家的,早起你口里骂的贼人、瘟鬼是谁?粗鲁妇人,跟那勾栏里一般做派。见我有了钱便应承,无钱便面朝内,睬都不睬!睡在棺材里伸手,死要钱,贪得无厌,见钱眼开,早晚休了你这淫、妇!” “夫君骂的好,骂的妙,骂的呱呱叫!”谁想妇人一点儿也不恼,丝毫没了早晨的气势,颇有些低三下四。 “我是个糊涂人,夫君只管骂!想来你们读书人,骂人都好听。看着我服侍老的归西,又生养下这传宗接代的孩儿,莫要跟我一样。夫君读圣贤书的,‘糟糠之妻不下堂’,夫君有仁有义,岂是能做出那等事的小人?” 说着,谄媚的上前捏肩捶腿:“想我陪着你从南到北,吃了多少冷眼和辛苦,换个人也早跑了,谁能有我忠心?自古‘丑妻家中宝’,不过是正头夫妻才焦心你,外面粉头只恋你的钱,为讨你欢喜,净挑你爱听的讲。待你无钱时,又是何光景?夫君你想想,我说的可有错?” 这潘氏妇人着实张了一张巧嘴,夫君夫君叫的亲热,她能不懂周孝荪?这贼人在外头成日里只有装孙子、做儿子的份。今日不过是仗着有两个钱,必要显摆张致起来。别人自然看不上他,自家还靠着这男人吃饭,多几句好话奉承他,弄些银钱使使,哪里会吃亏?潘氏的算盘噼里啪啦打的精。果然,周孝荪心下受用,仰在炕上眯了眼。 潘氏见他受用,靠在身边耳语起来:“我知我丑蠢,配不上夫君堂堂人才。可我不嫉妒,自古好刀配好钢,嫦娥配少年。夫君断文识字,自然那高门贵女才般配。明儿我就到青桥街绸绢铺子买上一匹鹦哥绿潞绸,石鼓巷子里请了鲍裁给你裁制丝衲袄,再配上天青罗帽。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