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天气已经逐渐入秋了。
最近朝堂上没什么大事,水渠之事还在修缮,派去监督的督察官恰好是锦衣卫的刘不休,秋澈清楚对方拎得清放得下,不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倒是有人弹劾太子公然欺辱良家女子——这就是太后一派的人在落井下石了。
皇帝面子挂不住,象征性地罚了他一个月俸禄,太子也难得聪明一回,当即跪下来,高声说就当自己为普阳修缮水渠一事尽力了,只希望银两都落到实处才好。
这番话说的皇帝喜笑颜开,轻飘飘地将他放过了。
当然,也有人在弹劾秋澈。
即便秋澈两次朝堂之上怒怼群臣的场景让人刻骨铭心,看她不顺眼的人也是层出不穷。
但这回他们弹劾的对象拐了个弯,不说秋澈,改为说公主经商、有伤皇家颜面了。
又暗示长公主母亲是南夷人,从前群臣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李青梧还继续当这个长公主的话,恐怕难以服众。
但这次,皇帝没等秋澈开口,就已经勃然大怒:“朕一直知道她母亲是什么人,你的意思是,朕封她为长公主封错了?”
那大臣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众人都在心里犯嘀咕,该说不说,不愧是天子近臣,有皇帝偏袒就是好。
秋澈则眼观鼻鼻观心,泰然自若地任人打量。
她最清楚皇帝的偏袒不是全无理由的,所以也最宠辱不惊。
下朝前,皇帝宣布要组织秋猎,大臣皇子们都要随行。
秋澈身为如今的殿前红人,自然也在其中。
大夏的秋猎是可以带女眷的,秋澈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要不要把李青梧带去。
可李青梧刚被谴责过抛头露面去经商,而如今新律刚刚实施,女子经商不在多数。
正是民间流言四起的时候。
秋澈怕带她去的话,会被人指指点点。
但思考了很久,直到快要迈进秋府大门,秋澈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如梦初醒。
她在想什么?
李青梧又不是她的附属品,也不是以前那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了。
她肯站出来自己经商,必定有她自己的思量,怎么需要秋澈在这里为她担心这担心那?
李青梧又不是小孩子,就凭她母亲是南夷人的消息爆出来至今,她都始终没什么情绪变化的样子来看,这点议论声影响不到她。
秋澈摇了摇头,在心中自嘲,她最近真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一遇到李青梧的问题就很不像自己。
正出神,下意识地往书房走,面前却突然奔来一道急匆匆的熟悉身影,高声道:“驸马爷!”
秋澈止步:“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被茯苓焦急地打断了:“殿下……殿下毒发了!”
不仅秋澈,连跟在她身边的玉明都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是什么“毒发()”,秋澈立刻面色一沉:怎么会现在发作??()_[(()”
李青梧是六月初中的毒,按理说应该是九月发作才对,可现在是八月,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怎么会突然提前?
说话间,她已经调转方向,又问:“人在哪里?”
“在主院卧房,”茯苓摇头,跑的气喘吁吁,又不敢太大声,怕被人听见,“……奴婢不,不知道怎么回事……殿下今日只去了一趟瑶台姑娘那里,说是要——”
说到这,她的话戛然而止,似乎在踌躇要不要说。
而秋澈正一边快步朝卧房走,一边低声吩咐身后的玉明:“去叫陈先生来。”
见她面露难色,秋澈语气一冷:“说。”
一瞬间,她心思百转千回,甚至连“瑶台背叛了她们对李青梧下手”这种可能性都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但没想到下一刻,茯苓说出口却是一句:“……殿下说要给您做生辰礼物……她要我们跟您保密的。”
要不是现在出了事,她也不会急得脱口而出。
秋澈猛地一怔。
所有阴谋论的想法都带上了几分滑稽,在茯苓断断续续的简单叙述里,慢慢灰飞烟灭。
“……然后呢?”
“奴婢本以为殿下要在瑶台姑娘那里呆上一下午了,谁知道突然就回来了,脸色难看得很,殿下说是出了意外,突然毒发了,一回府便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茯苓懊恼道,“已经半个时辰了,您再不回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秋澈不说话了。
她急匆匆赶到主院,就见扶风守在门口,也是皱着眉急得走来走去,又不敢推门进去。
为了防止泄露消息出去,满院子的丫鬟都被遣散了,如今院子里只有他们几个人。
瞥见秋澈来着,扶风默了默,退开了几步,自觉让出了能让她进去的身位。
但秋澈却突然止住了步子。
一门之隔,她听见里面隐约传出几分难耐的痛吟与喘息,能想象出来,李青梧大概已经隐忍到了极致。
可她现在进去又能怎样呢?
这样的场景,让她又想起了李青梧第一次毒发时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