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的氛围安静了很久很久,甚至久到有些尴尬。
秋澈没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想了想,又在这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换了一个委婉些的问法:
“我向陛下求旨的时候,他告诉我,你早先就已经开过这个口了。”
“那时你就认识我吗?”
但李青梧又默然良久,低下头去,再次避开了她的视线。
轻声说:“只是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哪一次?
说的是阁楼上那一次?
秋澈微微蹙眉,其实心底里并不怎么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见李青梧低着头,不停地搅弄帕子,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紧张的样子。
她突然就失去了追究的兴致。
最终还是没继续问下去。
秋澈张了张口,抬手,最后轻轻落在对方肩上。
千种疑虑,化作叹息般的一句:“早些休息。”
明日还有的忙。
她转身,刚躺上床正要闭眼歇息,又听见李青梧轻声道:“我们……同睡一张床吗?”
秋澈睁眼,语气略有些倦怠的懒散:“都是女子,你怕什么?”
李青梧:“……”
说话间,秋澈手在被褥中摸到了什么。
拿出来一看,竟是一条卷大的白帕子。
以为是李青梧的帕子,秋澈迟钝地缓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李青梧入寝之前,忽然缓下步子,莫名看了眼床边半遮掩下来的床帘。
秋澈正半靠在床头,长发从肩头散下一部分,闭着眼,呼吸已经平缓了起来。
她平日里的眉眼总是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内敛,鲜少有几l分活气,仿佛那颗明明正在跳动的心已经死寂了很久一般。
也只有闭上眼时,那些疲倦的,深沉的,让人看不清晰的东西,才会从她脸上短暂地消失,让她整个人明艳张扬的棱角变得显眼一些。
李青梧多看了几l眼,随即又鬼使神差地回过头。
学着在那个朦胧的梦中自己做过的事一样,将那只木梳轻手轻脚、细致地用帕子包了起来,塞进了袖囊中。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非要讲的话,也许……是那个没头没尾的梦给了她几l分惶恐的预感吧。
这一夜,两人没再说过话。
一个面朝里,一个面朝外,安静地躺着,中间隔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却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
——明明这应该是世上最近的距离了。
又好像还隔得很远。
第二天,秋澈是被外面哐哐的声音惊醒的。
宫里一同跟来的陪嫁嬷嬷杜氏大声喊道:“长公主殿下!驸马爷!已经卯时了!需晨起敬茶去了!”
秋澈下意识看了眼身侧,却见旁边已经没了人影,里面的床褥干干净净
,连被子也是凉的。
还没回话,就听玉明已经低声跟杜嬷嬷回话道:“嬷嬷,公主殿下今日早已经起了,现下去给我家老爷夫人敬茶,尚未回来。走前吩咐过,我家公子昨日喝得有些醉了,不要惊扰。”
“原来如此,”杜嬷嬷满意道,“那是老身莽撞了。只是不知驸马爷何时才能醒?老身还需看一看那圆房的帕子,安下心来才好……”
圆房,帕子?
秋澈来不及思索李青梧怎么起这么早去敬茶的事,而是猛然想到她昨晚在床榻上摸到的那张帕子。
那原来是圆房之夜用来留处子血的?
她倒是听说过大夏确实有这种民间习俗,以新婚之夜的处子血来证明新娘的贞洁。
但因上一世并没有这一出,秋澈昨晚又有些大脑迟钝,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上去。
为什么上一世没有,这一世却又发生了?
秋澈迅速回忆了一遍重生以来所经历的事件,很快得到结论:
上辈子她是因为和李青梧传出丑闻才被迫绑在一起的,所有人都默认了她们早就滚在了一起,用这个证明处子身已经多此一举了。
而这一世,她们之间清清白白,加上皇帝恐怕还在疑心上次的御花园事件——为何秋初冬提到的主角会是李青梧?
而本该是主角的李青梧,为何又恰好在后来告了假,没能出面参加晚宴?
她去了哪里呢?
会不会真的如同秋初冬所说,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厢房里,和什么人纠缠在一起?
好死不死的是,没过多久,秋澈又向他求旨赐婚,说自己爱慕长公主。
李式恐怕查过。
但因为把人嫁给秋澈这件事在这一世此时的李式看来,应该也算满意,所以其实并不太上心。
也因此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但这并不妨碍他试探一把李青梧。
让嬷嬷来查看,只是一句话的事,又能试探出李青梧的清白,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事。
秋澈脸色有些不好看,正思索着要不然自己一刀划破手指滴点血上去。
但一掀开被褥,就看见那张帕子被叠得四四方方,放在角落里。
抖开来看,上面赫然已经有了一小片血迹,是早已干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