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原本是有知府府邸的,但前头的知府被下狱了,女眷们也纷纷遣散。后来暴民冲进知府府邸将东西砸得稀巴烂,完全没法住人,陆安荀索性花钱租了这处。
眼下冬季,各处的花草已经破败,但院落布局非常雅致,看得出来原先的主人家是个风雅之人。
回廊墙边写了首诗词,苏绾站在墙边欣赏了会,然后叉腰吩咐:“来吧!咱们把这宅子收拾收拾。”
她既然来了,那就让陆安荀住舒心些。是以,派人将院落各处的杂草都除去,还把破旧的瓦片也换上新的,另买了几盆新鲜的菊花和兰花放在正屋廊下。
哦,还
有卧室。陆安荀的卧室简陋得很,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便再没其他。连睡的床垫也硬邦邦,床帐还破了两个洞。
堂堂抚州知府过得这般寒酸,简直没眼看。
于是苏绾命人将床帐换成天青色,又铺上她带来的新被褥。还亲自去瓦市淘了些家具和地毯,连带着字画花瓶等等,一股脑买了几大车,将整个宅子装饰焕然一新。
朱茂扛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看热闹,笑呵呵道:“安哥成亲了就是好,有人打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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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将宅院收拾好后,在家闲了两日,见陆安荀没回,索性带婢女出门逛街。
抚州水患严重,但临川郡并非受灾严重之地,相比其他地方,临川郡恢复得快。尤其在陆安荀到来后,商人们又纷纷开门做买卖,商市活动依然活跃。
苏绾从茶楼离开后去了家布庄,选了两匹料子打算回去让桑葚给陆安荀裁衣裳。
哪曾想才出布庄,右边就行来许多身着白衣的人。
他们整齐划一站成两列,手持日月图文的幡子,缓缓沿街游行。
嘴里还统一喊着口号:“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①
“这些是摩尼教徒。”围观的路人说:“最近加入摩尼教的人越来越多了。”
苏绾顿了顿,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摩尼教了。
她走到那人身旁,悄声问:“他们为何要加入摩尼教?”
那人道:“你没听他们说吗?摩尼教光明清净,加入他们无苦无灾。”
“真的假的?”
“不知道,但摩尼教是个好的,凡是加入他们皆如一家人相待。”
“那你怎么不加入?”苏绾问。
“我啊,”那人说:“我也想啊,但我家中还有老母亲,我若加入摩尼教,谁来照顾我母亲?”
苏绾说:“摩尼教不是亲如一家人嘛?你的母亲给他们照料就是。”
“诶?”那人愣了愣,觉得她说得诡谲却又好似在理。
无法反驳,索性“嘁”了声,走了。
苏绾继续站在那看摩尼教徒,他们口中继续喊着她听不懂的口号: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两列队伍,三尺一行,从头一直看不到尾,约莫数百人之多。
这些人当中有瘦骨嶙峋的老叟,也有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有健壮的青年以及抱着婴孩的妇人。
他们年龄各异,身份各异,兴许还来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步履轻快,喊口号时满面荣光。
这模样,苏绾突然想到后世的□□,感到很诡异。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她们喊着口号经过,如过自家大门,百姓们纷纷避让。直到这些人
渐渐远去,街道才得以疏通。
无法无天了这些人,跟后世的暴走天团有什么区别?
苏绾心想。
正欲转身回去,却不料这时突然传来阵骚乱。才往前走去的摩尼教徒又往回赶,大步在前头的是个身着浅色麻布棉袄的男子,那男子拽着个抱婴孩的妇人,嘴上骂骂咧咧:
“老子干活回家连口热饭都没有,你居然跑来这里搞什么摩尼教,给我回去!()”
那妇人哭着挣扎,旁边的摩尼教徒上前相劝。
人群避让间,苏绾被前头的人撞了下。差点摔倒之际,有人扶住她胳膊。
四姑娘小心。⒛()”
是杜文卿。
杜文卿一身朱绯官袍,长角幞头戴于头上,颇有官老爷的架势。
那人被苏绾挡路撞了个趔趄,原本想骂两句,看见杜文卿立马闭嘴跑了。
“多谢!”苏绾站直,赶忙走回绸缎庄的台阶上。
“杜大人怎么也在这?”
“从城外回来,正好经过这里。”杜文卿问:“四姑娘在看什么?”
“看摩尼教。”苏绾说:“这边有很多摩尼教人。”
杜文卿点头:“抚州水患,百姓生活艰难,倒是给了摩尼教发展之机。”
“为何?”
杜文卿道:“摩尼教主张四海皆一家,入教无灾无病无痛无苦,自然有许多人愿加入。”
“他们居然相信这个?”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看什么都是救命稻草。”
苏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