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互不顺眼(1 / 2)

天子当然给宰辅送画,当然不是为了表明周老板吊的一匹。

宰辅让韩佑看画,当然也不是为了让韩大少爷品评鉴赏一番。

韩佑再次看向画,犹豫了一下:“学生不知此画是何意,只知不是何意。”

宰辅面无表情的呷了口茶:“那韩公子觉着,不是何意?”

“不是悬崖勒马之意。”

宰辅笑了,笑的有些莫名:“自然不是,若是此意,老夫怕是又要告老还乡。”

“那这画…”

“马。”

韩佑神情微动:“与大理寺少卿吴勇有关?”

“不错,马,既是战马,也是马家。”

“马家?”

韩佑好歹也是做过功课的,朝堂之上姓马的倒是有几个,只是品级都不高。

说句实在话,韩佑不喜欢,也不习惯官场上的“沟通方式”,明明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非要拐弯抹角,越是想要拐弯抹角,反倒开口之前先来一句“我就不兜圈子”了,就好像领导开会讲话之前,必须说一句“我尽量节省大家时间”一样。

也如同这位宰辅,有屁不放,非得先看画。

可惜,这位宰辅他…他是宰辅,但凡他是个差役、武卒什么的,韩佑早就一逼兜子呼过去了。

“看来你是不知马家的。”

宰辅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这一丝失望也夹杂着几分困惑,既然韩佑不知自己口中的“马家”是什么意思,为何天子要让内侍“推荐”这小子?

“罢了,时辰到了,离府吧。”

宰辅站起身,望着韩佑:“你尚年幼,虽只是区区读书人,你父却是朝堂大员,志在何处,心向何处,心宽一寸,路宽一丈。”

韩佑瞳孔猛地一缩:“老大人的意思是?”

“火烧账目之事,本官…”

刚刚还自称老夫,现在却称本官,又是说话说一半,不言而喻。

韩佑面无表情,却确定了对方怀疑账目是自己烧的,不过,也只是怀疑罢了。

见到韩佑装傻,申屠罡语气生冷。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所谓税银善举,小道,未免下作,朝臣即便助力于你,亦是因私利,而非公义。”

申屠罡的面容有了几分明显的变化,似乎是厌恶。

韩佑想的没错,申屠罡怀疑火烧账目就是这小子自导自演的,还是那句话,也只是怀疑。

但是,申屠罡可以确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臣子们主动补税当做善款接济百姓,完全是老爷们穿丁字裤,扯蛋,他还能不了解满朝臣子都是个什么德性吗。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意为自身端正,哪怕就是不说,不命令,人们也会遵从,如果身歪影斜,就算是有权利发号施令也无人听从。

韩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话,是训斥。

而在训斥之前,这位宰辅大人,让人去韩府“通知”韩佑过来,莫名其妙的让他看了一幅画,韩佑没看明白,宰辅下逐客令,下了之后,还训斥了一番,可可以理解为告诫的口吻,可这话出自宰辅,又何尝不是训斥。

见到韩佑没走,面色也没刚才那般拘谨,申屠罡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还不走吗,难道是要本官送你不成?”

“那学生便告退了,前往刑部。”

“刑部?”申屠罡不由问道:“所为何事。”

“鸿胪寺少卿吴勇,目无国法,视朝廷法度为无物,草菅人命,血账累累,铁证如山,洪隆一年,低价收购米粮,趁雨季水灾抬高粮价,洪隆三年,为铲除异己,私下勾结铁鹰部番使污蔑前朝鸿胪寺员外郎不尊邦交使者,景文一年秋,威胁京中商贾一十二人,垄断潍州布料,将售卖价格提了三倍不止,潍州冬季不知冻死了多少百姓,去年,又纵容前工部主事柳文冠其家丁,自平县、吴县、广文县七处下县,威逼利诱,将其包括军伍遗孀妻女三十一人骗到京中…”

顿了顿,韩佑面无表情的说道:“学生要去刑部揭发检举,如此详实的铁证,刑部必会审查,审查后,必会呈交尚书省,呈交了尚书省,宰辅大人必会严令查办,宰辅大人严令查办,必会还苦主们一个公道,因为…您说的嘛,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学生,够正的吧,学生相信,更正的刑部,更正的朝廷,一定能将这案子,正常,正当,正规,正确,正式的办下来。”

说完后,韩佑笑了,笑的很莫名,很轻蔑,再次施了一礼,抬腿就走。

是的,他在羞辱宰辅,羞辱当朝宰辅,不计后果的羞辱申屠罡。

两世为人,终究还是年轻人,做不到极致的圆滑,也总是磨不平自身的棱角。

韩佑对申屠罡可谓是鄙夷到了骨子里。

其身正,不令而行,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你就是当朝宰辅,天子之下,朝堂之首!

你这么牛B,为什么朝堂正不起来,京城正不了起来,官场正不起来。

这种话,韩佑听的太多太多了。

见到贪官,哑口不言。

见到污吏,哑口不言。

见到恶人欺辱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