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龙颜大悦,韩佑的眉宇之间反而闪过几丝疑虑,疑虑很快就变成了忧虑。
皇帝无非就那么几种,昏君、庸君、暴君、明君、圣君。
不说圣君,就说市面上比较常见的几种。
昏君不用多说,荒淫无度,暴虐无道,夏桀、帝辛这种就是,尤其是夏桀,既昏且暴,相当的残暴。
庸君虽是贬义词,其实很多庸君也是爱民如子的,只不过能力平平碌碌无为罢了,北宋专门盛产这种型号的,庸君和昏君成批量出厂。
暴君主打的就是个狠、残忍、一言不合就杀人,一杀就是几万人的那种,其中典型的就是商纣王、夏桀、胡亥,还有比较能打的苻坚都是此流。
能称得上是明君的就比较少了,宋孝宗赵昚、明成祖朱棣、汉文帝刘恒、位面之子刘秀,以及历史上的顶流李二,都是明君。
不管是哪种款式的,这些皇帝们都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
大多数皇帝,都可以用简短的一个词语来进行大致的概括。
比如赵昚,主打的就是一个孝字。
比如赵祯,一个“仁”字就可以贯穿其职业生涯。
朱棣,一个字,猛,五次亲征蒙古,收复安南等地。
李世民,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君为轻民为重,爱民!
可眼前这主儿,这位天子,这位大周朝的天子,要让韩佑经过初步印象用简短的几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不要脸,臭他妈不要脸。
这种不要脸的天子,历史上不是没有。
主要是大周天子周恪不但不要脸,还翻脸,说翻脸就翻脸,前一秒要杀你全家,后一秒就能以天子之尊与你称兄道弟。
这种人,这种皇帝,反而让韩佑忌惮。
天子当然是让人惧怕让人忌惮的,要么也不会有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了。
可韩佑觉得这天子不单单只是臭不要脸和翻脸那么简单,带点“能屈能伸”的意思。
试想一下,一个手握天下权柄的天子,竟然“能屈能伸”,和一个白身称兄道弟,这样的天子要有多可怕?
其实历史上很多天子也“能屈能伸”,但是绝对没有到这种地步,到这种因为不到两万贯钱就称兄道弟,和没见过世面似的,这已经不是能屈能伸了,而是完全毫无底线了,普通人做这种事可以,可这家伙是天子!
韩佑有些麻了。
这种天子本身不可怕,但是行事作风很可怕,不准确的来讲,就是没溜。
上一秒因为点钱和你称兄道弟,下一秒可能就因为别的事大喊一声老子是皇帝朕要杀你全家!
进入殿中,韩佑不由得微微弯着腰,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天子倒是没注意到,径直坐回了御案后,挥了挥手叫文武搬来绣墩。
“赐座。”
韩佑连忙低下头:“草民不敢。”
“有何不敢的,坐就是。”
韩佑腰弯的更深了:“草民不敢,站着就行,聆听陛下训示。”
天子笑容一滞,又眯起了眼睛,朗声道:“朕,要你坐。”
低着头的韩佑听到天子声音都变了,心里有些紧张:“草民…草民不敢失仪。”
“是吗。”
天子轻哼了一声,站起身,一步一步来到韩佑面前,果不其然,那脸说变就变。
站在了韩佑面前,天子突然扒拉了一下韩佑的肩膀,哈哈大笑:“你看你那鸟样,生气了,生气了是不是,你这人还怪小气的。”
韩佑抬起头,张大了嘴巴,什么玩意我就生气了?
“哎呀,朕也是被文武激的,他非说你是个草包,朕不信,他还要让朕试探你,莫生气,若是生气,你踹几脚文武好不好。”
文武:“…”
韩佑吞咽了一口口水,望着天子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满面正色:“草民哪敢生气,陛下千万别误会,草民不敢,真的不敢。”
“你看你那阴阳怪气的模样,朕都说了,逗着你玩的,文武。”
“老奴在。”
“过来,撅腚,让他舒畅舒畅。”
文武一脸死了妈的表情,来到韩佑面前,一弯腰,撅个大屁股。
看的出来,老太监不是第一次背锅了,可能也不是第一次挨踹。
韩佑连连摆手:“陛下莫要吓草民了,文公公是陛下内侍,草民哪敢…”
天子突然轻笑一声,打断道:“一日,二十余家铺子,为朕收缴一万七千贯,可踹朕的内侍,若是你为朕,收缴了百万贯,那鸿胪寺少卿,也让你踹上两脚如何,朕是大度之人,再送你个项上人头,柳家的项上人头,意下如何。”
韩佑神情微动。
果然,天子没溜的外表下,终究还是有深意的。
一咬牙,韩佑站直了身体:“草民斗胆,一个人头,不够!”
天子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再次回到了御案的后面:“朕,听着呢。”
“北市牙行,诓骗多名军伍女眷,卖入各处府邸乃至青楼,这些人,该杀。”
天子突然将一捆黄纸纸卷丢到了韩佑面前。
“展开观瞧一番。”
韩佑不明所以,捡起纸卷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