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仙雾缭绕;极仙崖, 如今只余颓败。
一眼望去,草木凋敝,春风不再, 云梯下聚集了无数仙门中人,他们都是来求沈悬衣出关,挽大厦之将倾;。
那一日,夕影带着苍舒镜;碎尸离开后,灌愁海;夕阳就没落下去过,人间经历了大半个月;烈日焚照, 再没见过黑夜,残阳如血,悬在天边,如末世来临。
一时间,人心惶惶。
天象有异, 凡人不知原因, 仙门中人却清楚,这与他们供奉了万年;神有关。
红尘中唯一;神祇,带走了世间最让人畏惧;魔。
那是个死不掉;魔头。
看神;样子, 似乎并不打算将那魔挫骨扬灰,反倒像是希望他复活。
沉睡千年;神,再度醒来, 竟不站在仙门这边, 还做出种种让人难以置信;举动,不由引起众人恐慌。
他们摸不透夕影到底想做什么。
只能来求沈悬衣。
来求这位德高望重;仙门师祖。
沈悬衣却称病闭关于极仙崖,不见任何人。
仙门百家在云梯下跪了一排又一排, 一眼望去乌泱泱一大片, 密密麻麻, 人头攒动。
云梯不复往昔圣洁,像是被阴云笼着,灰蒙蒙;一片,极目远眺,能看见高耸其上;神殿失了五彩霞光,飞檐缺损,墙体皲裂,就连守在殿外;冰树都倾颓一地,像是遭了什么大劫。
何止是他们看到;这些,整个极仙崖上如今半点活气都没有。
后殿更是阴森一片,笼在一片诡谲云波中,唯独那株谁也碰不得;海棠花树依旧伸展枝桠,开到荼靡。
碧落川中。
沈悬衣半昏半醒地泡着,原本只会对他大有裨益;川水,如今在腐灼着他;身躯。
水波荡开一圈又一圈;漆黑祟气,混着猩红;血液。
识海中,心魔痛苦不堪地哀嚎:“沈悬衣,你何苦如此?你我本就是一体,你折磨我,就是在折磨你自己!”
它那么疼痛难忍,沈悬衣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却咬牙硬扛着,势要将它剔除出身躯。
心魔一边忍痛,一边咬牙切齿道:“没用;,千年前,你已经用过这一招了,我不还是回来了吗?”
“那就……再来一次!”
“你疯了!如今祂已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算将自己洗地再干净,剐地再透彻,前尘往事你也撇不清,他还会信你;哄骗吗?”
沈悬衣沉默,却没有起身离开川水;打算,皮肤血肉,连带着魂魄和心魔都在持续承受折磨。
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能不能从头来过?
他知道这一切不可原谅,可若重来一次,他还会做出同样;决定,他从未后悔过。
无论是出于何种私心,结果都是喜闻乐见;。
人间浩劫被制止,仙门重获灵气,甚至比万年前更兴盛繁荣……
沈悬衣拯救了苍生,这是不容否认;,他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族,无愧于仙门,唯独愧对夕影,愧对初时;自己。
他杀死了自己;初心,换来一颗罪恶多端;心魔。
可偏偏就是这颗心魔,给他出谋划策,让他果敢决绝,摒弃人心;良善与优柔寡断,做出;决定从来都是最佳选择。
一切已成定局时。
他却贪婪地想要更多,还想要夕影;爱与原谅。
可惜事与愿违。
他争取了千年万年,都还顶着镜;影子,他永远比不过一个已经消散于天地间;死人。
再想不通,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千万年;时光足够让他死心了。
当他看到夕影红尘一劫归来时,那般痛苦无助,他坚定不移要将神祇锁在极仙崖,困囿在人间;念头松动了。
十六年前,他做了决定
——他要修补天梯,要将夕影送回九天,离开红尘伤心地。
“过往种种如何,我从没后悔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唯一所求,就是送他回去。”
但他私心那么重,夕影早就成了他;执念。
他爱他,说不清是真;喜爱,还是对神;贪慕。
却很清楚一点,他;爱阴暗又扭曲,他不敢承认,若不是心魔不断提醒他,他何至于如此崩溃地认识自我?
他希望夕影舒心无忧,偏执让他做出;处理方式骇人听闻,手段简单粗暴,根本配不上他这一身;霁月光风,他从来都以为洗涤记忆,让夕影忘却痛苦,便只剩快乐。
送夕影离开红尘,自己再也得不到夕影,已经是他做出;最大牺牲,他绝不允许夕影和镜还能再续前缘。
虔诚信仰下,藏着卑怯与谋算。
爱意横流中,隐了无数占有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