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白兔放在自己神座上,他站起身,目光渺渺梭巡众人。
晴空白日,阳光暖融。
天上却开始飘起霜雪。
夕影绯衣猎猎,翎羽肩袍上落满了霜雪,像极了天虞;凛冬,这座由他一魄化成;仙山,绵延千里;青葱被层层皑雪覆盖;模样,夕阳一照,绯红滴血。
“到时候了。”
隐身术一解,他身侧站着;男人渐渐显形。
那是……
那是苍舒镜!!
曾经那个光风霁月;谦和君子,曾经天虞仙山;首席弟子,曾经风光无两;苍舒山庄大公子,曾经令人艳羡;仙门矜贵。
如今,他披上了新;身份。
冒名顶替;赝品,蓄意谋划;邪祟,嗜血杀戮;魔主。
在看清他浑身凝固;血前,在瞧见他苍白如死人;面色前,众人竟是下意识往后退,甚至恨不得逃离此处。
夕影笑了。
看吧,他们嘴上说不信他,心底却已笃定苍舒镜就是令人胆寒;魔域之主。
他们怕苍舒镜。
怕地像是被恶犬咬断过腿脚,一见到苍舒镜,就本能胆寒,生怕他发了疯一样从天而降,露出血腥獠牙,龇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开膛破肚,生吞活剥。
瞧清楚他如此落魄;模样时,才恍过神。
因苍舒镜身受重伤,一副命不久矣;模样,又因唯一;神祇在场,他们深信苍舒镜掀不出什么浪花。
魔域之主空降第一仙门,搁在往常哪个时候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但今日不同。
他们惊魂未定,又见夕影;手指搭在薄如蝉翼;白羽面具上。
“他是谁,你们都看见了。”
夕影声音很轻,却传遍整个天虞。
“那我是谁,你们仔细瞧清了。”
“别……”
哪怕只说一个字,苍舒镜也被肺腑牵扯出;疼震地呕出鲜血。
夕影不理他,扣在面具上;手缓缓挪动。
“师兄?”
白衣猎猎;男人蓦然出现在身边,大手握着他;腕。
“一定要这样吗?”沈悬衣皱眉问。
夕影笑了:“你一直在看着我对不对?”
沈悬衣:“……”
夕影睫毛轻颤:“很失望吧?”
沈悬衣:“……你;目;已经达到了,已经结束了,别继续了。”
夕影反握住沈悬衣;手,琉璃双目光辉熠熠,他坚定地说:“没有结束。”
“师兄,我要为他沉冤昭雪,也要接受曾经;自己,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所有人都可以放弃他,唯独我不可以。”
“要不然……他就太可怜了。”
他嗓音很轻,无限温柔,是说给凡人夕影听;,也是说给自己;心听;。
没人救赎凡人夕影。
但神祇夕影可以。
面具如薄纸,揭开,飘荡在漫空风雪中。
沈悬衣下意识去接,指尖刚碰到;时候,面具便被玄火燃烧成灰烬。
一片唏嘘惊呼声中。
夕影喃声道:“师兄,我再也不需要它了。”
他不是见不得人;。
他不需要这张面具了。
以前神覆面具,是为了游历红尘时,不被人发现身份。
如今;原因却可笑,是怕人知道他们日日三柱清香供奉;神祇就是那个被他们判罪,诛杀于极刑台;邪祟。
一脚陷入泥潭时,还会挣扎痛苦,还会犹豫不决。
但泥水灭顶,再无转圜时,一切都无所谓了。
夕影好轻松。
墨色长发被风雪吹拂,扫在白玉凝脂般;脸上。
他;眼尾缀着一枚细小;黑痣,眉眼昳丽,唇瓣薄红,琉璃眸中尽是愉悦松快,笑意浓稠。
与众人想象中;神祇并不一样。
他们以为他面容冷峻,目露悲悯。
以为他天人一般,与世俗有别。
可他就是长得这样,就是拥有这张昳丽姝容,他笑起来;时候,依旧百媚生,依旧含春情。
谁规定;神就必须冷情,必须被供在神龛上,不得有容色?
夕影偏不。
他到人世来,被世人误,早该做回自己了。
“是他——!”
“是他!竟是他——!!”
浓墨重彩;戏台子还搭着,台上缤纷;脸谱还在唱着,夕影;戏还没看完。
他笑了笑,歪头看着沈悬衣:“师兄要不还是回避吧?”
沈悬衣看着他,又看了看高阶下面色各异;众生。
他像是陷入一个古怪;困境,难以作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