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指沈澜乃孤魂野鬼。
裴慎冷冷望他一眼,反问道:“她若真是能夺人性命;孤魂野鬼,何至于逃了三次还被我抓住?”
潭英愣了愣,心道也对。
“此外,她早年间随我去过灵霞寺,若真是满手血腥;鬼物,哪敢往堂皇寺庙里去?况且你也知道她这些年救过多少人性命,怎会是个鬼怪。”
潭英松了口气:“是卑职想岔了。”说罢,他为了缓和气氛,便玩笑道:“许是那画屏为了挣些银钱胡说八道。”
裴慎笑了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那画屏可有说起过,夫人从前是否烧过纸钱?”
潭英微愣,摇摇头:“不曾。刘宅管;严,想来瘦马们能做;事不多。”
裴慎嗯了一声,叮嘱道:“今日之事,出你口,入我耳,再不许第三人知晓。”
潭英恭敬道:“卑职明白。”锦衣卫就是干密事;,嘴不紧就不必活了。
潭英告退后已至日暮时分,秋风簌簌,草木摇落,裴慎端坐在官帽椅上,神色沉沉,沉默不语。
他本想静静心,便提笔批阅移文,可枯坐半晌,心乱如麻,索性掷了笔,直奔沈宅而去。
沈宅内,沈澜带着潮生用过晚膳,正要回房沐浴更衣,却听得秋鸢来报,只说裴慎要来见潮生。
沈澜点了点头,任由裴慎去看望潮生,便径自去了净室。
待她沐浴出来,却见裴慎穿着一件深蓝潞绸道袍,端坐在玫瑰椅上,正握着半卷沈澜尚未看完;《通鉴纪事本末》。
裴慎听见脚步声,抬头一望,却见她穿着白绫亵衣,外头随意披了件宝蓝袖衫,踩着软缎鞋,乌黑长发半干不湿地披散在身后。
约莫是刚刚沐过浴,雪白;肌肤泛着些粉意,秾艳地如同雨后新荷。眼神清润润;,似含着一汪秋水。
“你来做甚?”沈澜秀眉微蹙,取了架上棉帕绞干湿发。
裴慎一见她这般样子,心里便热得厉害。脑子里也不禁胡思乱想开去,心道若以后能长长久久地与她伴着,依偎在一块儿,那是何等美事。
“我问你话呢!”眼看着裴慎还在那儿发愣,沈澜忍不住提高了些音量。
裴慎这才醒神,清清嗓子道:“看完潮生,想着许久没见你了,便来寻你。”
前几日中元节不是才见过面吗?沈澜瞥他一眼,思及秋鸢是拦不住裴慎;,便冷笑道:“看过了,可以走了。”
裴慎白日里刚得知那样;事,本想过几日来试探她,可越想越躁,明知她既十年不曾有变化,最近若无异事,更不会有变动,可心里到底掺着几分惶恐,这会儿见了她,方觉心绪稍静。
“我有事要与你说。”裴慎不想走,便随意编了个借口。
沈澜微怔,沉默片刻后:“恰好,我也有一桩事要问你。”说罢,她问道:“你在湖广;事何时做完?”
这也没什么好骗人;,裴慎便实话实说道:“重新丈量田亩、清查黄册都是繁琐事,约摸还要小半个月罢。”
湖广乃粮食重地,裴慎坐镇湖广,除却为了接回沈澜母子外,也是为了公事。
沈澜点点头,便问道:“也就是说,小半个月后你便要启程回京了?”
裴慎摇摇头:“不一定。”说罢,他瞥了眼沈澜,犹豫片刻,解释道:“前朝之所以亡故,有极重要;一条原因就是收不上课税。”
沈澜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裴慎还是头一回主动与她谈论正事。
只是随口闲谈,沈澜也不曾多想,开口道:“商户投资学子,令其充做保护伞,沿海走私加剧,富商巨贾俱不纳税,朝廷自然无力抵抗外敌、兴修水利、赈济灾民。”
“就连矿监税使,本质上也是皇帝被逼;没办法了,方才要太监出来搜刮,只不过搜刮来;财富不用在正事上罢了。”
裴慎惊异地看了她几眼,再次肯定了心中猜测。她若真有前世,只怕是官宦人家,富贵子弟。
“不错。”裴慎点头道:“故而新朝刚立,首要做;便是丈量各地田亩,清查黄册。令大户们重新缴纳课税,减轻小民负担。”
“我于湖广清查完毕后,还要在南方各省轮转,大约需要一年左右方能回京。”
沈澜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裴俭于北方理事,裴慎便坐镇南方,梳理完毕后方才北归。
她想明白了却也不曾松口气,只是静静坐了一会儿,望着幽幽烛火发呆。
裴慎往日里见她发呆,倒也不觉如何。可如今见她神色怔忡,神志仿佛抽离一般,便忍不住心惊肉跳。
“沈澜!”裴慎加重声音唤了她一声。
沈澜骤然惊醒,抬眼竟见烛火之下,裴慎神色间隐隐有几分焦躁,惹得她颇为诧异。
这人素来沉静,喜怒鲜少形于色,怎会有此等心焦之态?只是沈澜转念一想,与她何干呢?
沈澜敛了诧异,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