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裴慎出了门自去忙碌。沈澜无所事事,加之这是南京裴府,旁人的宅邸,她不好乱走,便只坐在廊下发呆。
“夫人,外头有二太太只说要来探望一二。”服侍她的丫鬟春兰前来禀报道。
沈澜昨日做了一夜的噩梦,人本就恹恹的,这会儿又吃了安神的药昏昏欲睡,哪里提得起劲儿应付旁人,便摆摆手道:“不见。”
春兰脚步半分不动,只小心劝道:“夫人,成日里闷在府中也不是个事儿,不若寻人来说话罢。"
沈澜心知春兰是裴家丫鬟,不过是临时被调来伺候她,不敢违逆裴家二太太,这才来劝自己。
她不欲令春兰为难,便搭了一条洒海刺薄毯在膝上,示意春兰将人请进来。
那二太太自月洞门而入,黑鸦鸦挑心宝髻,繁簇簇金钗齐插,油润润东珠悬耳,一身织金大袖梢子,一条六幅攒彩红罗裙。
盛装而来的二太抬眼便望见个素衣女子半靠在楠木躺椅上,鬓发微散,懒作梳妆,只眉眼清丽,好似玉人。
“果真是神仙般的人物。”二太太三两步上前,笑盈盈欲去牵沈澜的手。
沈澜任由她牵着,抬眼笑道:“我人怠懒,便不起身了,二太太且坐。”说罢,便招呼二太太在另一张躺椅上坐下。
那二太太今日本就是为了卖好而来,自然不在乎她失礼,只是一叠声夸赞道:“我也不爱那些个繁文缛节,夫人这性子倒与我相和。果真是赤子心性,行止皆发乎自然。”
沈澜正疑心这人是有事想求裴慎,便开口道:”二太太这性子才是好,快人快语,煞是爽脆,忒叫人艳羡。”
两人互相吹捧了几句,二太太不肯说正事,沈澜便绝不问,两人话里话外打太极。
二太太眼看着她八风不动,格外沉得住气,到底耐不住了,侧身至她耳畔,低声道:“好妹妹,我也不瞒你,外头的风言风语都传开了,你且多多小心。”
沈澜一头雾水,只笑道:“我打从昨日起便闷在这院子里,哪里知道什么风言风语。”语罢,问道:“外头怎么了?”
沈澜微怔,淡淡道:“这帮客商倒是幸运。”
"是啊。"二太太感叹道:"那起子客商不懂事,私底下说去救人的裴大人昨日与兵部尚书范意之的幺女举止亲密,都以为两家要成婚了。"
沈澜终于明白这位二太太是来做甚的了。
昨日倭寇在场时她以布覆面,裴慎抱她入南京时,又取了大氅将她遮得严实。这位二太太不知道她便是所谓的范意之幺女,得了这消息,忙不迭来向她卖好,也不知要求些什么?
“多谢二太太。”沈澜笑道:“我心里有数。”语罢,再不肯多言。
二太太只将帕子拧成了麻花,这人晓得自家爷们要娶妻了,怎得半分都不生气。
“夫人,那范意之幺女虽不知年纪如何,可既然敢与倭寇相争,必是个狠性子,万望夫人早作准备。"
二太太又说了几句,这才离去。
晚间,瓦上霜冷,月色空明。
裴慎着人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回来,骤见沈澜单衣纤薄,立在院中,仰头望着杳杳疏星,不免冷下脸去。
“这院子里的丫鬟好不醒神。晓得主子身子弱,也不劝着些。”说罢,取下身上大氅,只将沈澜打横抱了进去。
“你莫与她们置气。”沈澜回神道。
廊下,影波子们性性张张路了
廊下丫鬟要子们仿佛张张跪了一地,装俱面色箱冷,只打走王意明日便叫我宋换一批。
沈澜见他冷着脸不语,干脆示意春兰带人下去,莫在这里招惹他。
“你倒好性。”裴慎冷哼道。
沈澜不欲他再提起此事,便换了个话题道: “白日里裴家二太太来寻我,只说外头传言你要与范意之幺女成婚。我不知她是何用意?”
裴慎心知肚明。往日里在外联络交谊的多是裴显,与范意之交好的也是裴显。
然而如今裴显刚被他拿下,裴荣趁此上位,忽然听闻他要与范意之结亲,生怕范意之为裴显说话,便遣了自家夫人来探听口风。
“无甚大事。”裴慎笑道:“你若喜欢那二太太,便请她来多说话。若不喜欢,便打发了出去。"
语罢,又凑近了沈澜,瞥她几眼:"你可是生气了?"
沈澜莫名,诧异道:“我为何要生气?”
见她眉眼清淡,说话不疾不徐,照旧是平日里那副样子,裴慎也不知怎么的,胸中隐隐生出一股子怒气来,沉下脸道:“我若真娶了范意之幺女,你也不生气?”
沈澜怔忡,复又垂下眼眸,淡淡道:“你总要娶妻的,于我而言,娶谁都一样。”
裴慎被她一语激出了几分怒气,也不知生得哪门子气,只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去救她,又为她找太医,气得骂道:“果真是个没心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