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霞光渐暗,夜色四合,新月高悬于柳梢头。雕花缀锦的马车辚辚作响,慢悠悠回了国公府。
小厨房早已备好了热水,待裴慎沐浴出来,楠木束腰云纹牙桌上杯盘碗盏齐备,一律拿官窑甜白瓷盛着,春日莼菜羹,太仓笋,鲜鲥鱼,三黄鸡,香秔米,岕片茶。
待裴慎用过饭,沈澜递上润湿后的白棉布,为他净手净面后,便吩咐人将饭食撤下。
一通忙碌下来,已是戌时一刻,裴慎坐于紫檀螭龙纹三围屏罗汉榻上,穿着月牙白寝衣,闲闲看书。
沈澜见槐夏和翠微已铺好素白绫卧单,天水碧蜀锦水墨被褥,念春已将博山炉内颤风香燃起,素秋也已温好热水置于青白釉瓜形壶中。
见诸事完备,井井有条,沈澜便垂首提醒道:“爷,夜已深了。”
裴慎只专注翻阅手中一卷《册府元龟》,闻言,摆摆手,沈澜会意,便带着丫鬟们徐徐退下。
独翠微一个留下,今日守夜的是她。
“沁芳,今日你来守夜。”裴慎抬头,吩咐道。
沈澜心里一颤,裴慎在这样可有可无的事情上,素来是按照沈澜的安排来的。按理,几个丫鬟一人轮值一天,今日是该轮到翠微的。
沈澜正犹疑,欲要试探,站在床尾的翠微脸色已隐隐发白,只以为之前和念春吵嘴那事儿还没过去,裴慎恼了她,便慌里慌张跪下:“爷,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裴慎饮了一杯温水,随意道:“与你无关,且出去罢。”
翠微脸色虚白,勉强起身告退,路过门口,见沈澜怔怔立在那里,面无血色的样子,不禁抿了抿嘴。
见念春她们走的干净,室内只剩下自己与裴慎二人,沈澜心生警惕,便垂下头去:“爷可要歇息?奴婢这便熄灯。”说罢,竟低头就要往那烛台旁走去。
裴慎轻笑,扔下手中书卷,脱靴上了床榻,却不曾拂下竹叶青纱帐上玉钩,只是坐在床上,懒散招手道:“过来。”
沈澜心中越发惶恐,相处三年,裴慎虽偶有轻佻之举,从不曾意图如此明显。
昨日还好好的,两人之间还是主仆,怎么今日风云突变,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澜心中惊惶,思绪翻涌之下倏忽想到了郑慧娘。
沈澜惊诧之下暗叹自己着实倒霉,裴慎虽有意纳她为妾,却从不曾宣之于口,不过是多方暗示,两人心照不宣罢了。
原本表面的平静尚且可以维持下去,为沈澜争取准备逃跑的时间。偏偏郑慧娘私会情郎,彻底刺激到了裴慎,他不愿意再等了。
“愣着干什么,过来。”裴慎哑声催促道。
沈澜垂下头去,小步慢移,只佯装女儿家羞涩,实则脑中百转千回,只极力思索该如果逃过这一场。
可沈澜距离裴慎不过十几步,再怎么慢也磨蹭到了。
面前的裴慎刚刚沐浴过,月牙白的寝衣系得整齐,整个人端坐床榻边,只双目湛湛,笑意盎然地望着她。
沈澜心里发怵,勉强笑道:“爷,有何吩咐?”
裴慎轻笑,只起身握住了沈澜玉腕,纤细的手腕白如霜雪,肌理细腻,骨肉匀亭,于莹莹灯火下泛着暖色。
被他炽热的手掌握住手腕,沈澜惊惶之下只觉尘埃落定,像是最后一只靴子终于落地。
裴慎果然是想在今晚纳了她。
沈澜收敛心神,不再胡乱猜测,只全心全意应付过这一场。
“爷,这是做甚?”沈澜垂首,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
裴慎离她极近,只觉檀口呵气如兰,隐隐嗅得到她身上如兰似麝的清香。又盯着她朱唇看了半晌,裴慎忽然想起了三年前。
那时候他说赠沁芳石榴吃。如今没有鲜红的石榴,唯独一点朱唇可以尝尝。
裴慎轻笑一声,只扯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倒在床榻上。
沈澜身体骤然紧绷,只觉裴慎整个人罩在她身上,密不透风,热得像团火。
她双手轻抵裴慎胸膛,低下头去,含羞带怯的瞄他,似拒还迎,欲语还休。
裴慎左手搂住她的纤腰,右手便去扯她腰带,沈澜惊呼一声,强压紧张,只凑到裴慎耳边,懊恼道:“爷,奴婢这几日葵水来了,身子不干净。”
裴慎右手一顿,微有不愉,只将她搂在怀中,似笑非笑道:“这么巧合?”
沈澜心里紧张,心知裴慎此人极难糊弄,便竭力舒缓身体,只做出恋恋不舍,懊恼难言的样子。
裴慎性子看似温雅,实则极傲气,她就赌裴慎绝不会脱她衣物检查。
“罢了。”裴慎叹息一声,只将她放开。
他原想成婚后携妻赴任山西,婚后一年半载再纳了她,也算给妻子体面。
谁知出了郑慧娘一事,距离上任仅剩下一个半月,来不及再精挑细选挑一位妻子,只怕婚事又要拖上三年,待他再次回京方能成婚。届时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