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天色瓦蓝如镜,雪团似的云雾絮在碧蓝苍穹上,明净澄澈,碧空如洗。
裴慎前几日拜访座师,联络同年同乡,今日又要与少时玩伴交谊,约上三五好友去了别院春猎。这一去,少说也要两三天。
加上四老爷裴延似忘了她一般,再也没来找她。以至于沈澜无事可做,便借着房中象眼窗格里漏进来的疏疏日光,闲坐读书。
正读到《幽明录》内白龟救人时,忽闻房外有喧哗之声。沈澜蹙眉,掀开帘子出去,恰好与匆匆赶来寻她的念春撞上。
“钱婆子来了。”念春急急道,“这婆子当真昏了头了,这般不晓事,竟挑着正午来,这院子里都是人!”既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禀报四太太行踪,又不好将她引进房中说话,否则四房的扫洒婆子突然来存厚堂,还刻意关上门,傻子都知道有事。
念春又急又气。见状,沈澜只将手中书卷递给她,安抚道:“不必怪她。必定是四太太临时要出府,她只能匆匆前来禀报,哪里能挑时间呢?”
闻言,念春越发急切,只拧着帕子:“四太太出府去做甚?爷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还是快快去禀报大太太和老祖宗罢!”
沈澜瞥她一眼,被禁足的四太太能出府,大太太和老祖宗不知道吗?必是用了旁的借口,诸如什么探亲、礼佛之类的。
“你愣着做甚!你不去我去!”念春急得转身就走。
“你觉得老祖宗不信四太太说要出府去探亲、礼佛,信你一个丫鬟说四太太出府是为了捉奸?”沈澜慢条斯理问道。
念春一时愕然。
“还是说你想去告诉老祖宗,你窥伺主子行踪?”沈澜又问。
念春便不说话了。
沈澜兀自回身取了个藕色荷包,又往里塞入一两银子,阖上房门,走了几步便见到了有个婆子立在院中,穿着青绿色袄裙,赭色比甲,头上只戴了个?髻,插了根老式的一点油银簪。
见往来丫鬟婆子各司其职,方才还与她说话的念春也不知做甚去了,钱婆子立在院中,一时间竟有些讪讪。
沈澜走上前,翠眉微颦。这钱婆子慌慌张张的,看着便叫人起疑。沈澜笑盈盈道:“钱嬷嬷,可是四太太有吩咐?”
见钱婆子结巴了一会儿也编不出个理由来,沈澜无奈,只拿纤手抚了抚腰间素色络子。
钱嬷嬷连忙道:“非是四太太吩咐,只是听说姑娘是府外来的人,还是扬州人,便想来问问姑娘,可有时新的络子样式?”
沈澜便点点头,替她圆话:“说来上一回爷丢了个香囊,若不是嬷嬷眼尖,那香囊便找不回来了,届时我必定要挨骂。”这便解释了为何钱婆子作为四房扫洒婆子会认识她一个大房丫鬟。
说着,沈澜笑道:“扬州时新的络子有攒心梅花、方胜、九转连环。”
沈澜哪里会打络子,她身上的络子还是在绣庄买的,况且她心中焦急,便引钱婆子到廊下坐下,当着院中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面前,说道:“嬷嬷,这络子不仅有样式上的分别,颜色配起来也有说道。葱绿的络子若配桃红的汗巾子、荷包便俗气了,只因人人都这么配。”
钱婆子一时弄不明白沈澜要做什么,只好奇道:“那该怎么配?”
“葱绿颜色浅淡,若配桃红,色太浓,看着便俗气,得拿桃粉来配,这便好看了。”沈澜笑道,“说来上回爷带回来几朵绒花,恰是淡淡的桃粉色。”
沈澜说到这里,驻足微微一怔,过了一会儿只懊恼道:“这几日收拾行李忙晕了头。临行前爷还吩咐我去寻摸一匣子好看的绒花。”众所周知,裴慎此番回来必定要订亲。这绒花赠给谁,不言而喻。
听到的丫鬟眼露艳羡,周围的几个婆子便纷纷笑起来。
说着,沈澜歉意的笑笑:“钱嬷嬷,实在对不住,爷再过一两天便要回来了,这络子的事我过几天再与你讲,可好?”
钱嬷嬷赶紧起身:“差事要紧。”
沈澜便笑着取下腰间荷包,连同那络子一起递给钱嬷嬷:“嬷嬷,你且把这荷包和络子拿回去,琢磨琢磨配色。”
钱嬷嬷接过荷包,只拿手一摸,笑出了满脸褶子:“哎呀,谢过沁芳姑娘,沁芳姑娘康强逢吉!却病延年!”这还是上次老祖宗过寿时有人说的祝词,她瞎学了两句。
沈澜有些想笑,可这样的情景她又笑不出来:“嬷嬷,这地上许是刚洒过水,您回去的时候小心,慢些走。”
钱婆子自然明白,这是要她避着人,别被人看见。钱婆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沈澜这才一叠声吩咐道:“玉雁,你去寻林秉忠,叫他去外头找几朵时新精巧的绒花。告诉他快着些,别拖拖拉拉的,爷急用。再叫他多找些,买来的绒花还得孝敬给老祖宗和各房太太们。尤其是四太太那里,原本就没见着面,失了礼,这会儿得多孝敬几朵。”
七八岁的小丫鬟玉雁脆生生应了,提起裙摆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