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臣只能从医者角度判断,其他恐怕还需大理寺的仵作。”
“放肆。”这回开口的是水长乐,“洛昭仪的遗体岂容践踏。”
太医没料到一直温婉沉静的皇后忽然发难,匍匐着身子不敢再多话。
水长乐看向芒安石:“前些日子洛昭仪来坤宁宫请安时,我便察觉她神色有恙。都是长乐疏忽,只以为是洛昭仪赶上每月不适。早知情况如此严重,长乐当初就该唤太医看看,或许能避免这劫难。”
芒安石站起身,走入内室,水长乐和太医急忙跟上。
重重帷帘后,洛昭仪安静地躺在床上,没了胭脂香粉,明艳的五官少了三分攻击性,多了些许脆弱感。
衣冠完整,五官安详,一眼看去只觉是美人梦中眠,而非已经仙逝。
芒安石走到病床前,水长乐和贴身太监同时提醒:“皇上,洛昭仪病故,怕会侵犯龙体。”
芒安石没有理会,半坐在卧榻上,握住洛昭仪纤细白皙的手腕。
皮肤冰凉透骨,没有丝毫脉象。
芒安石放开洛昭仪的手腕,看向站在床榻边的宫女小翠。
“你可是洛昭仪从南潇带来的丫鬟?”
“是。”小翠满脸泪痕,悲伤过度的模样,说话时身子一抖一抖,仿佛一个字便耗尽全身气力。
“你都没察觉主子的异样吗?”芒安石冷声道。
小翠一把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察觉小主近几日来情绪消沉,不爱言语,饭菜也极少进食,晚上还会对窗落泪。奴婢本想请太医来给小主看看,小主却说只是思乡,并无大碍。”
水长乐轻声道:“莫非……洛昭仪得知她父皇去世的消息了?”
南潇国皇帝久治不愈去世,南潇国七子夺嫡,内战不断,在民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芒安石让水长乐刻意对洛清澄隐瞒,但深宫也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这种消息,迟早会知晓。
芒安石又看了眼小翠。
“奴婢……奴婢是真的不知,只察觉小主忽然郁郁寡欢。”小翠的表情不像作假。
水长乐让一旁的宫女沏茶,端给芒安石:“长乐虽和洛昭仪小有间隙,但洛昭仪有跟长乐说过对皇上的仰慕之情,是长乐不够大气明理,没能打理好后宫。”
“与你何关。”芒安石接过茶,为水长乐开脱。
水长乐继续道:“洛昭仪进宫至今还不曾伺候皇上,恐怕也是昭仪一大遗憾。”
芒安石端着茶盏,忽然手一抖,茶盏掉落在床上,茶水倒满了洛昭仪的胳膊。
“皇上小心。”水长乐急忙上前。
“无碍。”芒安石起身,身上滴水未沾,看了眼胳膊仍在冒烟的洛清澄,转过身。“皇后,洛昭仪是南潇人,所谓叶落归根,是否该把洛昭仪的遗体送回南潇?”
水长乐思索片刻,倾身道:“洛昭仪既然嫁来北齐,便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将已嫁人的女儿家送回娘家,反倒惹人闲话。”
水长乐看了芒安石一眼,见其面无表情,继续道:“况且南潇如今局势震荡,风雨飘摇,洛昭仪回乡也不能受到重视,长乐以为,还是将洛昭仪葬在妃陵园为好。”
芒安石点头:“没料到洛昭仪会在天长节离世,安葬一事,便交由皇后全权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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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水长乐来到景仁宫时,宫女们已经帮洛昭仪洗净身子、换好衣裳。
画了浓妆的洛昭仪仿佛依然健在,不曾故去。
“皇后,陪葬品都已经打理好装箱了。”新任太监总管道。
水长乐点头,看着棺木中依然靓丽的洛昭仪:“启程吧。”
按理说,昭仪等级的嫔妃离世,应该要将棺木停放十四天,并择吉日安葬。
但如今正是天长节期间,朝野到民间都上下忙碌,不宜毁了喜庆氛围,下葬便一切从简。
水长乐让洛昭仪的贴身丫鬟小翠回南潇告知洛昭仪仙逝的消息,至于洛昭仪的葬礼,则由礼部全权操办。
“我送洛昭仪一程吧。”水长乐道。
送葬的队伍不长,八名抬棺人、八名引幡人、还有一百二十八人的仪仗队。至于皇后的车轿和一百多人的护卫队,则跟在队伍的最后方。
妃陵园离皇宫大约有半日的路程。
水长乐掀起马上的布帘,看着窗外一片热闹的场景。
每家商铺外都挂着天长节特有的彩旗,一眼望去眼花缭乱。吆喝声、孩童打闹声、讨价还价声,千般声音交杂在一起,让人耳朵嗡鸣。
水长乐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一直到送葬的队伍到达郊外,车窗外才宁静下来。正午的阳光灼热,落在远处的河道上,闪闪如鳞片。
“皇后,前方不远就到妃陵了。”随行的太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