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安石并未被泪水打动:“我帮你调查过收养女儿的人家,很清白,人很好,你不用担心。你这般明日复明日,永远没有尽头。你今天想看她收养的人家怎样,明天就想看你女儿上学堂习不习惯,后天就想她的恋爱对象合不合适,然后你是不是还要操心她的工作?婚姻?”
芒安石说着,也不知是自觉残忍,还是想到什么,侧过头,没与女人对视。
“人鬼殊途,你们这一生母子母女缘分就到这了,接受命吧,不要逆天而行,否则只会给双方带来更加糟糕的后果。”
刘姐站在原地,眼泪在脸颊上汇成了海。
水长乐窝在沙发上,终究于心不忍。
女人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最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
她当初被病痛折磨到形销骨立时,依然顽强地活了两年,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知道,她是放不下自己。
水长乐看向芒安石,恳求道:“要不就去看刘姐女儿一眼吧?”
芒安石没说话,甚至没回头,视线始终落在花纹繁复的墙纸上。
“看一眼就离开,说到做到!”水长乐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芒安石没回头,只传来一声夹杂着无奈和自嘲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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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蒙吉州的天寒地冻,春城正如它的名字,四季如春。
明明是最冷的一月,街上行人依旧是轻薄的长衫。
在芒安石的带领下,刘姐见到了收养自己女儿的家庭。
确实如芒安石所说,是一对很淳朴善良的夫妻。能在这种家庭环境中长大,女儿一定是幸福的。
“人也看了,心愿了结了吗?”
走出收养夫妻所在的小区,芒安石停住脚步,看着身旁一步三回头的女鬼道。
女鬼双掌揉搓着:“今天是除夕了,我可不可以陪女儿过完这个春节?”
芒安石眯起眼:“你答应过,看到收养人家后就离开。”
刘姐将目光探向水长乐,她知道,只有水长乐说的话才有分量。
水长乐轻叹一声:“刘姐,长痛不如短痛吧。再说大过年的,你一个鬼在人家家里过,如果磁场有个混乱,夫妻不小心看到你,吓晕过去怎么办?人和鬼,终究是没有未来的。早日投胎,或许来生,你们还会有缘的。”
水长乐说着,喉咙却有些发酸。
他记得母亲去世时,也有人安慰他,母亲会投胎,还会再遇见。
早熟的他心底清楚,唯物主义的世界,并不会有轮回,人消失了便是消失了。可在那几年,他还是会在闲暇时胡思乱想,观察着路上行人抱着的婴孩,奢望着会有婴孩笑着对他说——“宝宝,你还好吗?”
见水长乐不再帮自己说话,刘姐清楚,她确实无法再留在人间了。
芒安石递了张归宁符给她,能让她去黄泉路上更加顺畅。
刘姐握着符文,强忍着眼中积蓄的泪水。“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顾我的一双儿女。”
芒安石点头:“会的。”
刘姐清楚对方是言而有信的人,稍稍放宽心。
她转过身,在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询问芒安石:“我下辈子,真的还能遇见我儿子和女儿吗?”
芒安石沉默。
过了轮回道,所有前尘往事尽了,没有例外。
那些民间话本里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后依然念念不忘的爱情故事,终究只是话本。
芒安石最终还是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会的,你这一生一心向善,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女鬼含泪点头,在芒安石的祝福中,散成了一团荧光。
水长乐看着荧光消失在天际,没有缘由的怅然若失。
告别是让人难过的事情。他记得长他一轮的同事说过,刚当老师的那几年,根本不敢参加学生的“散伙饭”。因为他们都清楚,有些人说再见,便真是这辈子再也不见了。
等到水长乐回过神,却见身旁的芒安石蹲下身,额头直冒冷汗。
“你怎么了?没事吧?”
芒安石捂着肚子摇头:“没事,有些胃痉挛。”
水长乐想起曾经看过的偏方,手抚上了芒安石的大腿。
“你……你干嘛……”芒安石一个哆嗦。
“按压梁丘穴 ,可以舒缓胃部疼痛。”
芒安石没再躲避,坐在地上,任由水长乐的手指在自己大腿的敏感处按压。
清风徐徐。
路过的人们看不到水长乐,只看到俊美的青年坐在马路边,似乎在欣赏蓝天白云,好不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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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当芒安石一人在酒店开房时,前台女服务生的表情十分诧异。
“您……一个人吗?”女服务生没忍住,将不探寻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