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母子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他们并不蠢,所以快从寥寥数语中,洞彻了前因后果。
倘若谢蕴当真有禅位的思, 或者说, 他被逼着生出了禅位的思,他的子孙便会格外地尴尬。后来践祚的位若是狠手辣些, 定会对这些危及自身帝位之人下手。
说不定,会牵连到皇子皇孙的外上。
如果不是有这一层风险, 即使几年之后谢蕴退位,朝中汲汲营营之辈也肯咬咬牙,舍一女儿送入宫中。
三皇子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 猛地拍了下手:“如今倒好,倒便宜了姐姐和表叔。”
他从未怀疑过二人之间的情深。更况, 表叔一看不像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不会动什么纳妃的思。
唯一需要担的,是庙堂上下了。毕竟表叔一时半会儿根基未稳,还需要朝臣的支持, 不太好与他们闹得太僵硬。
这下好了,朝臣们存顾忌, 不敢动小思。
“是啊。”
阿妩悠悠地一叹:“我与你表叔, 耳根子倒是清净。”
结果她甫一抬眼,便见三皇子冲着她促狭地笑, 眉梢眼角满是打趣之色——与陈霁星提起她和谢蕴时如出一辙。
她登时生出纤纤素手, 毫不客气地覆上了他的发顶。
皇子成婚时方可束冠,此时三皇子头顶还是平整的一片, 依稀可见两可爱的发旋。
黑亮发丝柔软而光滑,摸上去手感好极了。
阿妩本意只想揉揉脑袋, 教训他一下。谁能料到,这一摸再罢不了手。直到三皇子哀哀地请她高抬贵手,方遗憾地停下来。
陈清婉只在一旁袖手旁观,殊无劝解之意。一双美目深处却氤氲着极浅的笑意,衬得她整人的面色明亮了几。
“姐姐你真是……”
三皇子整理着耳畔的碎发,小声嘟囔了一句。片刻之后又道:“不过姐姐啊,你和表叔定在时大婚呢?不然我叫你姐姐,却叫陛下表叔,总觉得古怪得要命。”
阿妩一时之间没答话,陈清婉却突然开了口:“不急,总要等这一段风波过去。”
“也是。”三皇子若有所思。
几人快略过了这话题,叙起了陈近来发生之事。然而不管阿妩和三皇子如一唱一和,陈清婉却只微笑听着,并不开口说话。
到最后,阿妩黛眉微蹙,小翼翼开口道:“娘,您想过回去看看外和舅舅他们么?女儿感觉,他们也思念您。若是知晓您还在世上……还有惠儿,也能见见他外祖与舅舅。”
三皇子顷刻之间抬起头来,渴盼的目光直直望向了陈清婉。后者却颤了下:“还是随缘罢。”
“好罢。”
阿妩悠悠叹了口气,没有再劝解什么,又各自嘱咐了母子注意身体的话,方离开了清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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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幕将至的时,谢蕴方匆匆归来。他清隽的面上微有疲色,却在见到屋中美人的一瞬间,倏然划过一丝柔软。
“你们下去,我来罢。”
他几步上前去,挥退了阿妩身侧的宫女。宫女们早见怪不怪,轻轻应了一声后,把偌大的后殿留二人。
“谢蕴?”
阿妩在美人榻上听见了动静,却碍于姿势不能彻底起身。只好耸动着雪的脖颈,以别扭的姿势望向来人。
随着她的动作,如瀑的濡湿乌发之间漾开一点茉莉香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暗香淡淡,惹人弦。
谢蕴手持柔软的干巾,一点点梳开发,细细抚掉发底的水珠。阿妩感受着身后传来的触感,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怎么能让你做这……”
“从前想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谢蕴轻声道。
阿妩便不说话了。
两人一仰躺在美人榻上,一为她打理着湿法。只偶尔交谈两句,却无人尴尬或不适。唯有安宁静谧之感缭绕头。
若非铜壶滴水之声,时间几近静止。
“对了!”
阿妩突然想起日之事,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谢蕴轻轻按了下雪的肩头:“可是皇……陈夫人儿的事?”
“是呢,你回来之前,我还想着千万要同你讲,结果方险些忘了!”
阿妩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不愿承认这是被美色所惑之故。
“日我去,恰好碰见娘和惠儿在说话。听惠儿的意思,他是因为娘,不愿坐位置。”
谢蕴稍一思索,便明了:“身后事?”
“正是。若是娘她死后还要和人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