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的性子果决坚毅, 即使上了岁数,说话吐字仍然铿锵有力。字字句句,皆如洪钟般敲响每个人的耳畔。
此言一出, 阿妩霎间生出了一种惶惑来, 手中的玛瑙杯递到了唇畔,却生生地僵住了。杯中深紫色的梅汤微晃了晃,似有千斤之重, 让她一饮下去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婚姻大事,乃是结两姓之好, 她随便地饮一口梅汤,就能下?会不会……太过草率了?
她偷瞧了一谢蕴,却现对方也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漆眸中闪烁着难辨的情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主闻言却皱了皱眉, 重重拍了下淮安王:“瞧你说的这是什话, 竟把婚姻大事说得这般儿戏, 把人家好好的姑娘吓到了。”
转头又对阿妩笑道:“他一个做长辈的, 却信口说了浑话,实让你见笑了。今日是顿兴尽而来的便饭,咱们吃着开心就好了,哪有那多礼数讲究?”
旁人瞧不见之处,她偷偷拧了淮安王一把。
淮安王面色扭曲了一下,却也明了自己话里的不妥——姻缘乃是两姓之好, 即使人家姑娘心里乐意, 也要问过其长辈, 才能下的。他一见面就咄咄地逼问,倒像有强迫人之嫌。
也怪他, 太着急给儿子下,反倒弄巧成拙了。
他咳了两声,正要顺着长主的话,把此事囫囵过去,却见坐于下首的女子工整地端起了玛瑙杯,递到了自己的唇边。玛瑙杯壁剔透无比,于隐约可见深红色的梅汤,显现出一种异样的殊丽色彩。
阿妩垂下眸子,将梅汤仰头一饮而尽:“回淮安王的话,不问长辈如何作想,我自己是愿意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愿意,成为谢蕴的妻子。
她性子里也有几分果决。不然也不会做下那多瞒天过海的大事了。是初初听了骇人之语,颇有些迟疑,细思之后却明过来,淮安王的苦心。他是想借此良机,下她和谢蕴的名分罢了。她和谢蕴连那事也做过了,此再三推拒的,倒显得有些矫情。
淮安王见了,不由拊掌大笑:“好!痛快性子!”
这姑娘敞亮,正合他们家!
阿妩听了,也笑道:“至于我家长辈如何作想,却非小女子力之能及了。”
说完,她就顿了一顿。
因一个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搭了她的手背上,把纤如春葱的十指攥了掌心。
阿妩不可思议地朝着谢蕴看去——他也未免太大胆些!这可是着人家父母的面!他就不怕现?
谢蕴却避也不避,直直对上阿妩的。他幽暗的瞳孔中,氤氲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情愫,格外慑人心魄。
见状,阿妩也心有不忍。
她默默别开了目光,却没有把自己的手抽离。两人就这般以一种怪异的姿态,长辈说着话。
淮安王没察觉饭桌之下的小插曲,摆了摆手道:“虽则我们两家因那狗皇帝,好几年断了来往,可我们家和你外、有父母可都是太/祖候过来的老交情了……”
长主以手抵拳,轻咳了一声。
淮安王便微微顿了下,又匆匆将话头揭过:“……你外倘若知晓是蕴儿,多半不会拒绝的。”
阿妩心底悄悄点了下头。外初初知晓之,听到谢蕴的名字,就经默许了此事,给她出了主意。
岂料,淮安王高没完,虎目阿妩谢蕴之间来回逡巡了一周,感叹道:“说起来,你俩也实是有缘。若是没有狗皇帝的那档子事儿,我和主盘算着要和陈家亲上加亲,结成儿女亲家呢。”
谢蕴是淮安王长主的独子,而陈家三代的女孩儿也仅她一人。若要结亲,然也是他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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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主笑道:“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记得呢。”
“怎不记得?”淮安王也哈哈一笑:“你怕不是忘了,年咱们家请唐探花夫妇过府叙话,好像就是这里。”
但他甫一说完,面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此同,看了阿妩一,似是因失言而感到抱歉。
但阿妩却微拧了眉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有一丝不对劲。
双亲过世逾十年,早不是什不能宣之于口的禁语。阿妩也并不避讳谈及此事,不然也写不出《青梅记》来。
但淮安王和长主二人,却好像很忌讳她面前,提及她的父母。
是因为担心她伤心?
好像也不是。
除却浓重的歉意之外,阿妩淮安王的底读出了一丝藏得极深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