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怔怔看向忽然凑近的五官, 心跳意外停了一拍。过了数息,谢蕴的话才后知后觉传入耳中。
“他护不了你,但是我可以。”
这是何意?
阿妩垂眸细思, 鸦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在眼底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片刻之后, 才抬起秋水明眸望向谢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世子不会是在隐晦地暗示,她的“夫君”对她不好罢?
不,已经不能说是暗示, 分明是明示了。
阿妩移开了目光, 看向车帘上轻轻飘动的流苏。虽然明知道世子是好意提醒,但她心底仍有些闷闷的, 生出一种被否定的微妙感觉。
谁让她的夫君,就是她自己?
阿妩拧着纤如葱根的手指,鼓起如水玉般透明白皙的脸, 小声又不服气道:“可是, 他平日对我挺好的呀。”
谢蕴似是默了一瞬,片刻之后,声音有些发紧:“他怎么对你好的?”
只可惜,阿妩并未听出什么异样。
她拧着远山黛眉, 正细细思量该如何把谎言圆乎齐全。片刻之后, 只见女子眉头乍然松开,轻快道:“他为我写了《青梅记》。”
“之前, 国公府中有些难听的流言,令我不堪其扰。他就写出了这话本子风靡京城, 为我早去的双亲正名。”
说完, 阿妩自己还信服地点了点头。
探花郎写《青梅记》, 说得过去!
如此一来,日后在房掌柜面前露出马脚之时,陈甫的身份还能作为一个绝佳的幌子,再挡上一挡。
“是么。”眼底神色明灭不定。
阿妩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话,好似全然拂了谢蕴提醒的好意,多少有些不妥。也难怪世子瞧着有些不豫。
她连忙补充道:“当然了,世间的君子莫过于世子。想来日后做他人的夫君,也是体贴入微,无出其二的。”
话音方落,一片静寂蔓延开来。
过了良久,才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谢蕴深深望着眼前的姑娘。纯稚明媚,不谙世事。小巧的朱唇一张一合,吐出杀人不见血的残忍之语。
“多谢唐姑娘,太过看得起谢某了。”
心底藏着不可见人的心思,如何称得上君子?倘若不是眼前人,他又能做谁的夫君?
谢蕴移开了目光,面色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冷疏淡,好似一切失态都没有发生过:“唐姑娘若无旁的事,谢某送你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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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惯常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
从知味斋到陈府,要穿过一整条长街。隔着一层薄薄的车帘,街上喧嚣之声萦绕耳畔。
衬得车内的寂静愈发诡异。
阿妩悄悄抬眸,余光瞧见对面的男子清俊的眉目。不时有细碎的日光跃动,似为他镀了一层金粉,衬得愈发烨然照人。
他正襟危坐,阖着目一言不发。
“世子?”她极轻地唤了一声。
谢蕴睁开了双眸,眼底一片清明:“唐姑娘何事?”
“啊呀。”阿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事……我方才以为你睡着了,就想叫着看一看。”
结果倒把人叫醒了。
话说回来,为何世子宁可闭目养神,也不肯同她说话呢?从前的他虽然看着疏淡,但绝非今日生人勿进、拒绝交流的模样。
难道是她方才说的话,有哪句让他不喜了?
思及于此,阿妩不由有些沮丧。
察觉到谢蕴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张了张口,连忙找了个话题:“话说,世子打算如何处置方才那些人?”
“当街行凶,触犯的是国法,非是我能处置。”谢蕴淡声道。
阿妩有些失望,勉强点了点头:“……也对。”
但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有家中为官的长辈荫蔽,国法哪里清算得到他们的头上?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下半句:“所做之过,所犯之罪,自有御史弹劾。”
“咦?”
阿妩好歹也是考了探花功名,未来要入朝为官的人了,政治敏感性自不待言。从谢蕴的一句话中,她听出了两重意思来。
其一,御史中有淮安王府的人。
这也并不稀奇。淮安王交出了边关的兵权,不入庙堂,数年间却风光依旧。若说朝中没有向着他们的势力,才是多多怪事。
其二便是……
“世子欲整顿国子监?”阿妩失声道。
谢蕴顿了一下,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了阿妩的猜测。那群人气焰嚣张至极,想来也国子监官员与纵容有关。
他看不见也就罢了,既然看见了,没理由置之不理。
“世子高义,果然是君子。”
路见不平,独善其身者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