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宫门,跨过一百二十道汉白玉阶,便是御书房。
作为大衍朝权力的至高处,每一日,皆有无数政令自此地流出。
谢蕴与三皇子来时,房中聚齐了不少人。
三阁老、六尚书,及数位武将,如众星拱月环绕着五爪龙袍的帝王。
皇上践祚十七年余,养气功夫极深、予人君心难测之感,唯独见到三皇子后面色稍霁:“三儿来,坐朕身边来。”
又对谢蕴略一点头:“蕴儿也到了?听说你和三儿一道来的。”
“见过皇上。”
皇上没再说什么:“小二呢?怎么还不来?”
“奴才方才已经遣人去请了……”内侍为难道。
话音未落,二皇子喘着粗气匆匆赶来,额间渗出星点的汗意:“皇父,我来迟了,请皇父恕罪!”
“让众卿等你一人,不像话!快找个地方坐下。”
“……是。”二皇子愧疚低头。
不少臣子暗中交换了眼神。皇上对两位皇子天差地别的态度,会否在暗示他们什么?
“想必诸卿业已知晓,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为了西北军务。”皇上打了个手势,内侍将誊抄好的军报纷发给诸位。
众人读完,或蹙眉沉吟,或三二私语。
唯独二皇子,看了两行便惊叫道:“北戎打来了!”
又将军报看到底,才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边关守住了。”
“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皇上只觉丢人不已。皇子的不中用暴露在大臣面前,他这个做皇父的也面上无光。
三皇子突然道:“皇兄何必惊慌?北戎人打来,咱们打回去不就是了。”旋即对着皇上一笑:“皇父,我说得对不对?”
“三儿说的在理。西北余祸不断,也到了该根除之时。今日朕便是想让众爱卿推举一人,代朕慰劳这些年抗击北戎的西北将士。”
众臣纷纷面露微妙之色。
若是寻常的钦差,皇上圣旨一发也就定了。可偏偏……西北军和中枢的关系并不好。
皇上当年指派了心腹范成镐填补淮安王的空缺,差点引得边关大乱,兵士损失惨重无比。西北军多是淮安王旧部,对此怎能服气?
自那以后,他们便对中枢爱答不理。
而这次的天使呢,听皇上的意思,是要说服西北军归心的。这可是个苦差事。不仅要前往苦寒之地,还要与一干粗蛮不讲理的武人打交道。
该推举谁好呢?
众臣子盘算了一圈,纷纷把目光投在清挺颀长的背影之上。
有了。
允文允武,又是淮安王的后代,还有谁比谢蕴更合适?
他们忽地福至心灵——皇上这一回把谢蕴召来,表面上让他代父参加军议,实际是为了暗示咱们推选他吧?
皇上见大臣们若有所思,满意地笑了。
同时,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最前方的男子身上。他长身玉立,神情疏落,自有迥异于人、遗世独立的气度。
比之一惊一乍的二皇子,谢蕴才像真正的贵子。
皇上不自觉摸了摸染霜的鬓发,生出一股妒意来。可惜啊……谢蕴若是他的儿子该多好,偏偏是那个老东西的儿子。
旋即,他又笑了笑。
“诸卿若有了人选,就上个折子推举罢!”
待让谢蕴代中枢劳军边陲,彻底离间淮安王与西北军之后,淮安王府又有什么可惧的?
忽地,皇上陡然一惊。
因为他所注视之人,忽地抬头看向他,眼底如深谷幽潭,殊无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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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蕴离开御书房之时,步履比往常匆忙。
“表叔表叔,你要去哪?”三皇子快步跟在谢蕴身后,眼巴巴望着他。
“赴约。”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三皇子不死心问道:“我好不容易才能出一次宫。”
谢蕴不作答,迎面遇上两个内侍打扮之人,一看就是早早侯着他们的。
一个说:“三殿下,皇贵妃娘娘命奴才带您回宫。”
一个说:“世子爷,大公主请您到她宫中一叙。”
三皇子听到第一个内侍的话,不由垮了脸。
待听到另一个内侍的话又露出笑来:“表叔,是长姐请您喝茶哎,您快去呀!”
大公主对谢蕴的心思,在宫中是公开的秘密。
“多谢公主好意,谢某今日有要事在身,告辞。”谢蕴干脆利落拒绝,大步离开了皇宫。风吹起他玄色的袍角,徒留几人面面相觑。
三皇子一瞬怔然。
连“改日再叙”的客套话都不说,表叔是有多不想见大公主啊?
旋即他就看到,大公主的内侍面露苦色,哭丧着脸离开。得,瞧这小太监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