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戚的丝竹乐流转, 参杂着女子的娇笑声,入眼尽是一片奢靡之风,此时三楼长廊的角落处,两男一‘女’立于其中, 看似轻松惬意的氛围莫名透着股凝重。
不论是高大男子的古怪, 亦或者是身后女子给他的熟悉感, 都让陆知杭心中泛起种种疑虑, 他心中暗暗思量着, 面上却是不显, 嘴角仍是噙着温和有礼的淡笑。
高大男子双眼隐晦地瞥了眼云岫, 收到指令后匆匆收回, 状若醒悟般敲了敲自个的脑袋, 歉疚道:“是在下唐突了,给姑娘赔罪, 这就先行告辞。”
说罢微微抬头, 目光与云岫撞了个正着,而后攥紧了拳头甩袖离去, 迈开的步子都有几分迟疑。
陆知杭明净如水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男子的举动, 见他这般轻易就要离去, 下意识朝云岫看去, 却见那身量高挑的女子拍着胸脯,似是因不用被人纠缠而松了口气,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
“就这么让他走了?”陆知杭低声询问,垂下眼帘不着痕迹地在对方的手顿了顿,一个念头骤然冒了出来。
说来, 对方身上穿的乃是轻纱裙, 可骨架却明显不是正常女子该有的, 云祈除了身量高挑,其他地方倒也还好,但眼前的女子显然没有长时间的进行伪装过,一些举动难免透着几分不自然。
时下的晏国女子皆穿了耳痕,以便穿戴耳坠,可眼前的女子年岁不小,耳垂却还是完好无损的。
“左右就是嘴上说了几句,追究下来于我名声有碍,便算了。”云岫蹙着长眉,意识到陆知杭的视线在他手上停顿,立马用长袖掩住,怅然道,“今日多谢公子相助,我本是听闻夫君在外寻花问柳,欲来把我那不成器的夫君带回去,没成想被人误解成了风尘女子。”
“举手之劳罢了,夫人在外还是小心些为妙,尤其是来这风月场所,难免遇到醉糊涂了的人。”陆知杭听着对方顺势说出来的解释,不置可否。
不过是个可能有异装癖的陌路人罢了,目前而言与他并无干系,陆知杭无意管那么多,与其在此多说,不如早早去寻他的云祈。
“那公子又是来这醉春楼何事呢?”云岫听惯了属下禀报的事情,知晓这小驸马与他的皇侄情深意浓,想不到这样看似情深的人也会来这青楼,倒叫他对陆知杭的观感复杂了起来。
陆知杭来醉春楼所为何事,按理说没有理由与云岫坦言,也不关他什么事,奈何他适才听到对方脱口而出的理由,也起了几分打趣的心态,故而促狭笑道:“我啊——也是听闻我那娘子嫌我年老色衰,来醉春楼花天酒地了。”
云岫饶有兴致地看着陆知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字,险些笑出声,正想开口逗弄几句,余光猛地瞥见身后不知何时靠近的身影,想也不想地就转身往拐角去了。
好在他倚着柱子,灯火足够昏暗,又蒙上面纱看得不真切,这才没有让来人看清。
“夫人?”陆知杭不明所以地轻唤出声,没想通方才说得好好的人,怎么一句话也不待理人的就转身走人了,实在古怪得让人捉摸不透。
罢了,他是来寻云祈的,管旁人作甚。
陆知杭失笑一声,随后便转过身准备继续找找他媳妇儿的踪迹,谁料刚一回首,一袭玄色织金锦袍的身影就闯入了视线中,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来人身量高挑,气质矜贵疏离,鸦色长发用玉冠绾起一半,如墨发梢垂至腰间,长眉微微一挑,意味不明地缓缓道:“竟是不知,相公除我之外,还有别的娘子?亦或者……这花天酒地的娘子,说的是我?”
“咳……巧了。”陆知杭万万没想到随口一说,就被当事人听到了,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你怎会来这。”云祈在这个话语继续深究,反倒追问起陆知杭突然来醉春楼的原因来。
他离去前可没与陆知杭告知,以司荷的性子更不可能没自己允许就私自告诉陆知杭,那对方又是因何来醉春楼呢?
以正常人的视角来看,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至今除了新婚夜的那次意外,从未与谁同房过,火气过剩来这寻花问柳,似是极为合理的事情。
可……这人是陆知杭,是他失忆前爱到骨子里的人,是他纵使不记得前尘往事还是控制不住心动的人。
尽管云祈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对陆知杭抱有什么特殊的情愫,但一想到对方真的是来这干什么不正经的事,他心里就似有狂风巨浪袭来,抑制不住地泛起几分危险的念头来。
清冽如寒玉相击的声音幽幽传来,陆知杭定定地打量着恢复男装的云祈,对方正慢条斯理地摘下那副再熟悉不过的灿金色面具,面色看不出喜怒来,但他莫名觉得……他的云祈好像有些吃味了。
“捉奸来了。”陆知杭挠了挠脸颊,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自己当起受害者来。
虽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暧昧得异常,并不是正经夫妻,陆知杭没有立场去管云祈如何,但架不住对方就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