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大陆，日月江中游，桐城。

入夜，四周静谧无声，远处的钟声幽幽传来，李窈踩着钟声骑在了墙头。

子时了。

白日里，李窈和一众小伙伴约定好了，今夜要去城西废弃的龟仙庙探险，当时约好了，钟声响起时，在城西的龟仙庙门口碰面。

李窈要迟到了。

李府的墙头很高，李窈掂量了一下，转过身用手指扣着墙头，先将身体放了下去，随后再一松手，从墙头一跃而下。

但意外的是，脚下并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软趴趴的一团东西。

李窈勉强站住，原地摇晃了两下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嘶”

墙根下黑漆漆的，李窈摸了摸尾椎，从地上爬起来。

“什么东西？”她低声念叨，想凑过去看个清楚。

方才踩上去的时候，那感觉，好像是踩到了一团肉，万一是什么乞丐在墙根下睡觉，被李窈一脚踩晕了，那可罪过了。

李窈缓缓将脸凑过去，墙根下却适时的响起了一声闷哼。

“嗯……”

这声音李窈听着耳熟，月光淡淡洒下，李窈凑去过仔细观察，于是李窈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赵钦？”李窈瞪大了眼，伸手在那人面前晃了晃，“你在这里干嘛？”

赵钦半撑起身体，眼神有些呆愣，半月不见，他看上去比以前憔悴了许多，原本就青黑的眼袋颜色更加重了，像是被人打了两拳，素日温和平静的眼神也木木愣愣的，好像没有聚焦。

“我……现在几时了？”赵钦没有回答，反而问了李窈一个问题。

钟声刚落，李窈古怪的看他一眼，伸手扶他，“子时了。”

赵钦站起身，扶了扶自己的腰，转身要走，“我要去钟楼换班了……你怎么大半夜还在外头？”

他又回过头，李窈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猜出了赵钦的想法。

“我和王青他们约好了，今晚去龟仙庙里探险玩儿。”

赵钦刚要开口劝阻，李窈率先一步抢白：“你别叫我回去，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我都半个月没有出来了。”

李窈话语里带着委屈，“家里一点也不好玩，大家都不理我，都装作看不见我……”

于是赵钦没辙了，只是叹了口气。

“那我们一起吧，钟楼正好和龟仙庙顺路。”

街边檐角的灯笼将路照亮，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李窈跟在赵钦身后，吐了吐舌头，赵钦最看不得别人受委屈了，卖卖惨，赵钦立马就服软。

半个月都没有出门，这次成功出来，李窈开心得很，蹦蹦跳跳的追在赵钦身后，故意去踩他的影子。

“我踩到你的头了。”李窈站在赵钦影子的头上，嘻嘻笑着。

他们小时候夜里偷跑出来玩，一群小伙伴就在钟楼前的空地里玩踩影子的游戏，谁先踩到谁的影子就算赢家，而被踩中的人就是“死了”，就退出游戏。

那时候大家都很开心，赵钦思绪飘飞，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自己和一群掉着鼻涕的小萝卜头在钟楼下撒泼玩笑的时光。

他闻言笑起来，赵钦回头，烛光跳跃之中，他看向李窈，余光却瞥见自己的影子两边极快的闪过黑影，又消失不见。

赵钦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李窈站在原地等了等，赵钦却没有继续和她游戏，而是转身向前走去。

赵钦今日有些奇怪。

李窈追上去，钟楼和龟仙庙都在城西，赵钦和李窈正好顺路。

“赵钦，你心情不好？”李窈和朋友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的。

她觑着赵钦的脸色，心中揣度着赵钦可能遇到的难题。

“是不是李旭又欺负你，让你替他值班？”李窈挽了挽袖子，脸上露出些许怒气，“等着，待会儿我就带人去教训他！”

李是桐城中的大姓，如今的李府是李姓人家中的领头者，而李窈又是李府的二小姐，要是李窈带着人去教训李旭，李旭多半是不敢还手的。

赵钦脚步很快，好在李窈体力也不差，轻松赶上了赵钦的脚步。

“你怎么不说话？”李窈狐疑，“你不会是背着我们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赵钦每次撒谎就会走得飞快，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脸，像是这样就能将一切遮掩下来似的。

嘴里的血腥味缓缓漫开，赵钦肚中翻滚，胃里腥臊的液体几次翻滚到了喉头，他不得不停下来缓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