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好好地说着吃喝玩乐,忽然转到这件事上,魏连溪心念一动,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问:“倘若我说确实倾慕,楚姑娘恐怕要对我避而远之了吧?” 昭宁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人与人之间,万万不可相欠太多,若你有情意我却无法回应,还处处支使着你,将来恐生怨气,这样就非我所愿了。” 魏连溪点点头,“多年未见,楚姑娘还是这般进退有度。” “进退有度?”昭宁失笑,“我大概是家中最随性的了。” 魏连溪也笑,“我说的进退有度,不在恪守规矩上。刚刚的问题我也可以回答,只是怕你生气——自从回京,家中上至我祖父爹娘,下至我那些子侄,都赶着来问我什么时候娶亲。我娘甚至想把我绑了入洞房,实在是烦不胜烦。用你做个托词,家里头对我死心,却给你带来麻烦,深感愧意。” 昭宁了然,她就说嘛,魏连溪这样见识过无数美人儿的,又怎会对谁死心塌地。 “既然借了柔仪公主的名号,自然是欠了一份人情,从今往后,只要你想吃什么玩什么,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给办成了!” 昭宁点点头,很爽快地说:“成,这就算两不相欠。” “对,两不相欠。” 昭宁兴致勃勃地起身,“今日天色不早,出城不大方便,就先去你说的那个渠义坊的酒肆罢!” “这么快?”魏连溪怔了怔,复又跟着起身,眉飞色舞,“行,爽快,说走就走。” * 自打建府出宫,昭宁没有哪一日如今日这般痛快。 酒肆的东西好吃,酒也醇香,满足了口腹之欲,更难得是魏连溪走南闯北几年,积累了不少见识,随便挑些出来讲,就可窥见大梁百姓生活的一面。 这与宫中的生活全然不一样,却又息息相关。 比方说周贵妃去岁喜爱把玩珍珠,陛下虽不曾在前朝提过,却有那等趋炎附势之人专门去海边高价收购,一时间渔民们蜂拥下海,倒把捕鱼之事丢在脑后,结果周贵妃的喜好来得快去得也快,收珠人离去后,已过了鱼潮,以至于许多人那一年一无所获。 昭宁从前跟着三皇子去文华馆,读的就是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更有皇后每日耳提面命,教她记得自己所吃所穿都从百姓中来,但直到此刻,这些话仿佛才落在地上,慢慢地生根发芽。 二人相谈甚欢,直到酉时三刻,昭宁才回到公主府,柳嬷嬷在门前等待,接了人进去后语气平平地道:“如今公主大了,有些话奴婢本不该说,但如果奴婢方才没看错,护送公主回来的,是魏家的那位声名远播的公子?” 昭宁知道柳嬷嬷板正,一向不喜这样的人,点点头说“是”,又续道:“魏公子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嬷嬷放心。” 柳嬷嬷忧心忡忡,“公主,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若那魏公子有别的企图……” “嬷嬷,我从小到大,就见过许多人带着许多不同的企图出现在父皇或者母后面前,我会小心的。” 柳嬷嬷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是,是,公主心里明镜一样。” 碧琴瞧着公主每每用几句话就把最为严苛的柳嬷嬷哄好,实在是佩服得很,当然这一日跟着公主,她和绯月也见识到了很多新奇事儿,主仆三人晚上一个睡床上,另两个拢着被褥坐在旁边榻上,窸窸窣窣地讲了许久的话。 过了两日,魏连溪登门造访,说得了消息,今日下午流泉茶坊说新故事,请昭宁一起去听。 柳嬷嬷肃着一张脸,把高高兴兴的昭宁送出了门,叮嘱碧琴等跟着的人,一定要保护好公主。 然而天不遂人愿,才到流泉茶坊,昭宁就看到二楼最好的位置上,坐着她的四皇姐和五皇姐。 魏连溪消息灵通,知道几位公主之间有些龃龉,忙问:“还上去么?要不换一处。” 四公主的目光已经钉了过来,嘴皮子一动,说了两句话,五公主便也看过来,昭宁迎着目光浅浅一笑,问:“其他地方可有这新故事?” 魏连溪摇摇头,“没有。” “那咱们就在这听。”昭宁说着,缓步上了二楼,走过四公主身边时还不忘打个招呼,“二位姐姐也这么有空?” 四公主让人抬来一把椅子,放在旁边,“我这里是整个茶坊最好的位置,坐吧。” 昭宁偏过头去问魏连溪,“你订的位子在哪儿?” 魏连溪指了指角上靠柱的那一桌,面带歉意,“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没订到最好的。” “不要紧,原就只是图个高兴。”昭宁挺客气地对四公主说,“你瞧,我有地儿坐,就不在姐姐这里蹭了。”